“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店,有点远,要不开你的车去?”我拉开耀然的车门,又默默关上:“里面是什么?”
黑乎乎的烤肉架,一竹筐木炭,各种肉类,不明物体……
我问:“不是我请你嘛?”
耀然一边搬东西进院子一边说:“你不是要吃肉嘛!下次你请我,记在帐上。”
这就是耀然的狡猾之处,每次吃饭最后都是他买单,然后跟我说记在账上,所以我永远欠他一顿饭。我悲剧的欠饭史就是从这天开始的。
于是我们就开始在师叔四合院里非法纵火。谁说七月流火,北京的七月真tm热死人。我完全不会烤肉,躲进堂屋吹风扇,远远的看耀然一个人蹲在院子中央那棵歪脖子枣树下摆弄烧烤架,添炭生火。看了一会儿我怕他被烟呛到,蹭出来帮忙,他却只拍拍身边让我坐下。
“别添乱,你实在要帮忙就帮我串肉串,这边是牛肉的那边是羊肉的——哎,都是生的,不能吃!”
他叹口气伸手摸我的头:“昭昭,师叔虐待你还是怎么了,都瘦了。”
我确实是瘦了,又长高了些,款式简单的t恤,松松大大的浅蓝牛仔短裤,加之喜欢走哪里都把手插兜里,竹竿似地,看上去比实际还要瘦两分。
我坐下来,抬头,北方的夜空高远,漫天都是星星。北方不比南方闷热,入夜温度就慢慢降了下来。耀然递烤肉给我的时候会放到嘴边吹两口气,然后再说一句:“昭昭,小心烫。”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明明灭灭的火光挺直的鼻梁为界,在他脸上投下半边阴影。我盯着耀然的脸看,呵呵的接过肉串,一口咬下去,舌头上立马烫个泡,当时还愣是没发现。
他屈起腿靠着老枣树的树干,左手拿酒瓶,时不时仰头对着瓶口喝一口。仰头的时候,下巴和脖子间就拉出一段好看的弧线。我见惯了耀然两根指头捏起红酒杯的优雅,猛然见他这么喝酒有点不习惯。他的脸颊有点泛红,不知道是醉了还是火光映的。
喝点小酒没问题,问题是他身边已经放了三个空白酒瓶子,第二天还有对局。我夺他的瓶:“丁南八段说,喝茶的人永远比喝酒的人清醒。棋手最需要清醒。”
一夺没夺到,耀然把酒瓶高高举起,我扑,他再举,再扑,他顺势往后一躺,我就扑到他身上了。下巴结结实实撞在他胸口上,上下牙咯嗒一声响。
痛得我蠕动半天没爬起来。
耀然伸手抱住我的背:“小昭, 别动。”
我没动了,趴了一会儿,他突然说:“其实我骗了你,你们真的很像。”
他仰躺在地上,头枕着歪脖子枣树的露出地面的根上。我斜趴在他身上,下巴勾住他的肩膀。满天都是星星,耀然开始慢慢讲一个故事。
从前有两个一起跟名师学围棋的小孩,一个天赋高些,一个天赋没有那么高。天赋高的小孩很顽皮,也很讲义气,下棋不认真,但因为天赋高,经常赢棋,所以更讨师傅喜欢。天赋稍低的小孩不高兴了。他发誓要超过对方,每天都很刻苦的学棋,常常看棋谱看到深夜。两个小孩天天在一起下棋,彼此都提升得很快。几年以后,天赋稍低的小孩突然发现,如果不跟对方下棋,自己就找不到围棋的乐趣。常常惊异于对方轻轻松就能走出的神来妙手,一面为对方高兴,一面自己暗地难过。一面是对手,一面是朋友。他想,我没有那么好的棋感,至少我可以练就强大的计算力。如果将来一起入段,他至少要有和他并肩的实力。
其实说白了是想经常看对方输棋,帮他擦干眼泪,然后很大气的说:“没关系啦,下盘棋我让你两颗子。”
后来这个小孩真的以计算力强大称霸棋坛,可是当年给予他动力的人早已不在人世。
这么多年的围棋生涯中,他从未像小时候那样,遇到不能战胜的对手,也从未像小时候那样,这般在意一个人。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当初那种懵懂,叫做初恋。
耀然的故事里,天赋高的孩子名字叫沈昭,天赋稍差的孩子,名字叫陈耀然。
同一个故事在不同的看到的是不同的风景,就像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其实耀然的故事和真相有些失实,比方说我不是天赋稍高的那个小孩,比方说师傅更喜欢的也不是我(岫玉云纹棋的传承说明了这点),再比方说,我赢他也赢得不轻松,我只是在他面前玩得欢,背地里拼命背定式大全。
但是他说他喜欢过我,我很欢喜。我只觉得满天的星星都在笑,叮叮当当,叮叮当当,悦耳得像儿时的铃铛。如果就这样告诉他,我就是你当初喜欢过的那个沈昭,我会努力进入职业棋坛重新回到你身边,我们会不会皆大欢喜。
我说:“说不定人家也喜欢你,你不知道。”
耀然叹口气:“当初下棋我把他逼得太紧了,他不喜欢我,他老往我棋盘上扔死蚯蚓。”
我默然:“那你喜欢他哪一点嘛?”
耀然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声音很轻。他的气息里有淡淡的酒味:“我喜欢他的干净。他的世界只有围棋,虽然从小爱恶作剧,本性却很善良,正义感也强。职业棋坛的水没有外人想象得那么干净。如果当年他和我一起入段,他一定不能适应这里面的勾心斗角,门派倾轧。我会尽我全力保护他。有人说棋手一生只遇得到一个宿命中的对手。我们相遇得太早了,人生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