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迷信人的生辰八字是有其作用的,一旦被不相干的人拿到了生辰八字,若那人心怀歹意,作法通灵,生辰八字的主人就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因为这种原因,但凡讲究点的人家,在合算过孩子的生辰八字后就会将其写在红纸上,放入盒里封住,从此对外只说年月,不说八字,只有到了议亲的时候,才会将盒子起出,拿出写了生辰八字的纸去合八字。
写有双方生辰八字和籍贯、祖宗三代,并标有八字相合批语的红色柬贴被称为“庚帖”,一旦庚帖开头的批语不差,这门亲事就等于是定下了。
庚帖一共会有两张,分别给予男女双方的人家,马文才手中这枚庚帖便是给男方家的。
也难怪马文才觉得眼熟,他前世也是见过这个的,只是士族定亲向来是“隐定”,为了避免双方若因婚事不成而难堪,一般家中只有到庚帖相合时才会对外公布婚事,否则八字一配不和婚事不成,双方议亲的事情又传出去了,就会有不好的影响。
马文才前世只见过一次自己的庚帖,还是只看到了外面的红色封面,因为隔得时间太久了,他竟一时没有将庚帖认出来。
他刚刚才说“大丈夫事业未成,何谈佳人”,他娘就给他送上了这么一份“大礼”!
“这是庚帖,又不是丧报,你怎么这种表情?”
傅歧莫名其妙地从地上抄起庚帖,一看抬头,乐了。
“哟,天作之合嘛!上上合!”
“给我!”
马文才五心烦躁地从傅歧手中夺过庚帖,仔细核算了下女方的生辰,他虽不知道祝英台的八字,但年纪却是知道的,如今一算,正好对得上。
这一下他简直是惊悸不安,什么也没说的扯开铜盒下压着的信,读了起来。
马家看起来似乎是马父做主,其实马父只管外面的事情,对于衣食住行都不怎么过问,都是马母做主。
他还是个含蓄的男人,所以一般给马文才写家信这种事都是马母执笔,只不过内容大多是夫妻两人商议过的罢了。
这封信也是如此,大致说明了他父亲在马文才得罪沈家后日子越发不好过,已经生出了辞职退隐的心思,考虑到马父辞去太守一职后可能就没办法定下什么好的亲事,马母托了官媒打听了好几家姑娘,最终给他定下了这门亲事。
又说了女方家中担心亲事若最后不成容易生怨云云,就没有跟他商量,以免他患得患失。直到最近女方家才把生辰八字送了过来,如今也找有名的道士合过了八字,喜的是“天作之合”,如今等于已经过了“纳吉”,女方家就等着下聘了。
马文才拿着书信的手不停颤抖,面上的颜色白的可怕。
无论他母亲说定下的亲事他会如何满意,承诺无论是长相、出身还是人品才德都一定是马文才认可的“佳人”,他都露不出一丝笑颜。
马文才说自己“事业未成”不愿成家,并不是托词,他根本就没想过现在成亲,也曾和父母再三强调过自己不愿那么早成家。
他如今只不过是个三等士族,高门素来低娶高嫁,女儿是最宝贵的资源,若他不能混的出人头地,妻室也不可能达到他想要的“高度”。
若他还是前世那般,不过想维持家门、好好做好一方地方官员,祝英台也好、其他同等门第的士女也好,都是可以达到他的要求的。
可他现在的目标却已经定的极远,甚至已经有了在未来天下大乱时一争长短之心,那妻子若还只是个只知后宅的女子,就根本无法跟得上他的脚步。
他的野心不能告知自己的父母,他父亲虽然眼界开阔,可毕竟是个再沉稳不过的人,是不可能理解他冒着“大不韪”去筹备这样的事情的,他也无法向他“预知”已经太平了这么多年的梁国要不了多久就会重新大乱,而他想趁乱起事。
马文才原想着现在轨迹已经完全不同,自己没去国子监只是在会稽学馆读书,一般的人家也看不上这么没出息的自己,而没出息的人家父母也看不上,加之自己明确告知过不想太早成婚,亲事怎么也要等到自己去了建康之后才会定下。
谁知道就犹如宿命一般,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又木已成舟?
这八字,他是死了都记得是谁的!
明明应该是两年后才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会提前发生?!
“看样子你们家连‘纳吉’都过了啊。”傅歧见马文才这样,表情不解,“六礼过了一半才告知你,好大的惊喜!”
什么惊喜,明明就是惊吓!
“追电!”
马文才压抑着自己暴揍傅歧一顿的情绪,咬着牙喊起外面守着的追电。
“在!”
追电连忙入内。
“我这就修书一封,你等会用最快的速度回家将信交给我母亲,记住,最快的速度,无论你是走水路、旱路还是用跑的都行,一点*时间都不准耽搁,将这封信送回去。”
马文才厉声说道。
“我要你用最快的速度,知道吗?”
“可是主人,惊雷被你派下山陪半夏,我要是也走了,馆中就只剩疾风细雨伺候您,是不是……”
追电迟疑了下,担忧道。
“我在馆中能出什么事?你要不把信送回去就要出大事了!”
马文才一边说,一边到案边匆匆写就一封书信,连吹干都不等就折好放在之前马母送来的匣子里,又几乎是难以忍耐地将庚帖放回铜盒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