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段闻雪也会是将来的他,君疏月几乎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你到现在还执意不肯跟南风说出真相?”
君疏月从梦中惊醒的时候,谷墨笙正坐在他的床边,窗外不知从何时开始飘雪,他望着谷墨笙凝着霜华的白发,心头莫名地有些酸楚。
“我不能……”
君疏月虽然是谷墨笙的徒弟,但是对待这个师傅他几乎从来没有过好脸色,这是唯一一次他卸去了冰冷的伪装,将脆弱的一面展露在谷墨笙的面前。
“你怕他重蹈为师的覆辙?”
君疏月背过身去,窗外银色的雪光如一层寒气笼在他的身上,谷墨笙望着他的背影,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说什么。
“你的时间不多了,早做决断吧。不然错过了最后的时机,你……”
“如果必须以牺牲南风为代价,我宁可君家的血脉终结在我手中。”
“你!”
谷墨笙猛地拧过君疏月的肩膀,语气中透着难得的严厉:“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糊涂,你以为像段闻雪那样散尽一身功力成为一个废人就能保护许南风?”
“我死好过他死。”
“被留下的那个才是生不如死。”
谷墨笙说出这句话时,仿佛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自己的咽喉,君疏月这时才恍然清醒,他扭过头微不可闻地说了一身抱歉。谷墨笙叹了口气,伸手拂开君疏月遮住脸颊的乱发,他那张原本精致如玉的面孔上如今已隐隐浮现出毕罗花的花纹,它们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脖颈,再往下便是胸口……
池寒初的毒加速了他身体的衰弱,异变比想象中来得更早。白日里他为了隐藏这个秘密不得不耗费更多的内力来压制体内日渐沸腾的真气,而带来的后果就是让这身体受到更严重的摧残。
“他……现在还好吗?”
“他一直在药池中昏睡不醒,曲灵溪说他的身体恢复得很缓慢,也许再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未必能清醒过来。”
“但只要活着就会有再见的一日。”谷墨笙望着窗外漫天的飞雪,幽幽道:“徒儿,听为师一言,不要再等了,以许南风的资质再加上你我二人的□□,兴许真能助你冲破玉髓经的第十重。这对你来说起码是一线生机。”
君疏月口中的‘他’正是谷墨笙的恋人,亦算是君疏月的生身之父,这也正是他不能让许南风知道的秘密。
君疏月曾经告诉过识欢浮方城也叫做天外之城,那是因为他们君氏一族原本就是从天外而来。这样说或许有些不可思议,但其实千年之前这世上本无乾州大陆,是这座自天外而来的城池坠入深海之后,它的一部分并没有被海水所淹没,经过沧海桑田的变化,水面上的部分成了今日的乾州,而真正的浮方城沉睡在乾州大陆的最深处,浮方城仅仅是这座城的一角罢了。
君家人从出生就和寻常之人不同,他们不需要经历十月怀胎的孕育,他们的生命来自于父亲的骨血。在浮方城最深处的地宫之中生长着毕罗花的花母,那朵母花盘踞在地心之中,她的每一片枝叶上都积蓄着生命原始的力量。君家人在成年后会被允许进入地心,选择属于自己的那一片生命之叶,用自己的骨血将其培育长大。
可是君家人虽然拥有着超越普通人的特殊天赋,但是经过了千百年的时间他们的体质依旧无法和这个世界完全融合,在他们年满十六岁后,他们的身体会发生无法逆转的病变,他们会成为嗜血的修罗恶鬼,修为越高越无人能敌。以君疏月如今的修为,放眼天下已是无人能敌,如果真的发狂入魔,那么等待天下人的将会是无尽的血腥噩梦。
君家人一直靠修炼玉髓经来遏制病变的发生,但是迄今为止没有人真正成功,因为要冲破玉髓经的第十重,唯一的方法是寻找一个资质过人并且与自己心意相通的伴侣双修。当初君疏月不愿将玉髓经传授给许南风绝不是因为他资质太差,恰恰是因为他资质太好。而冲破玉髓经的最后关隘后会使双修之人全身真气逆行,必须由其中一人散尽自己的内力为对方疏通全身经络,否则两人都难逃一死。
所以段闻雪宁可自己忍受绝世的痛苦也不肯与池寒初双修,因为同生共死易,生离死别难。
君疏月的父亲当年就是为了保全谷墨笙所以在最后选择牺牲自己。谷墨笙是唯一一个冲破了玉髓经第十重的人,但也因此差点失去自己心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