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出尘子没听懂。
刘骁一跺脚:“唉听不懂算了。晚安,睡觉!”
他抬腿进了隔壁房间,三秒钟后,开门探头。
“晚上一定关好门啊!”他说,“如果你不想第二天五点就被猫爪子拍醒。”
父亲去世后,刘骁进这间房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提在这张床上睡觉。印象里,上次他睡这张床还是小时候,那时候母亲还活着,父亲的身体也很硬朗,夏天的午后,一家三口在这张床上睡成一团,他总嫌爸爸身上热,不肯贴过去,父亲每每提起就很委屈。
一躺下他就想起很多过去的事,好的记忆跟不好的交织在一起,叫他心烦意乱。他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换个住处了,这间房毕竟很老了,这么多年自己也早就攒够了新房的首付。其实要换房随时可以,为什么迟迟下不了决心呢?
胡思乱想,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没梦到父亲,没梦到母亲,更没梦到出尘子,只梦到金毛在汪汪乱叫,叫着叫着,他就醒了。
竟然已经是第二天。
阳光从窗口直射进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拉窗帘。揉揉眼睛,他看了眼父亲的遗像,抬腿起床。早晨七点半,他想叫出尘子起床,然而床上空空如也,人不知道哪里去了。
“出尘子?”他到处找,猫啊狗啊跟在他后头叫,“出尘子?出……师叔!”
本来不想认的,不知怎的就承认了人家是自己师叔。
“哎呀厉害厉害,大师教我!”
“大师是哪里的得道高僧啊?”
“大师,练这个能养生吗?”
楼下常年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又不知道被戳到了什么点,骤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刘骁路过窗口时不经意往下望了一眼,顿时愣了。
妈呀,出尘子在底下呢!
不光在底下,还在打拳。那拳挥出时虎虎生风,收回时铿锵有力,不练个三五年绝没有这样的力度。大妈们找到了新鲜玩意,广场舞也不跳了,出尘子打拳,她们跟着学。偏偏出尘子脾气好,本着诲人不倦的原则,每每发现大妈们跟不上了,他还放慢动作,甚至亲自指导。
刘骁趴在窗台上看了半天,怎么瞧怎么觉得养眼,于是放任自己一大早头没梳脸没洗,流着哈喇子当花痴。不意出尘子一个旋身,瞧见他了,停下动作,伸手跟他打了个十分友好的招呼。
刘骁吓了一跳,赶紧搓脸捋头发,把自己拾掇出个人样,隔着窗户招手:“早!”
他换了衣服洗了脸,绳子套金毛头上,下楼遛狗。金毛开心极了,两步一个台阶往下跳,拽着他下楼。下了楼,出尘子还站在刚刚那个地方没动,一帮大妈围着他,朝刘骁指指点点。
“你怎么住他家?宁可睡大街都不睡他家?他不正经!”
“听阿姨一句,离他远点,小心叫他带坏了你!”
“老刘家那个儿子呀,不孝!他爸爸就是叫他活活气死的!”
“不孝!怎么养出这么个白眼狼……”
刘骁走过去,大妈们自觉不说了,但是也不走,就在那站着,拿眼神凌迟他。刘骁早习惯了,一开始觉得万箭穿心,后来觉得她们吃饱了撑的。反正她们再瞧不起自己,也不耽误她们的儿子女儿把自家猫猫狗狗往他店里送,挨两句骂又能怎样?
“吃早饭了吗?”刘骁问出尘子,“没吃我领你吃去吧。”
出尘子点点头,要跟他走。
一单元的孔阿姨冷冷地嗤了一声:“要不是你跟男的不清不楚,你爸能这么早就没了吗?不孝子,还不知道悔改……”
刘骁当没听见,领着狗走。他本以为出尘子会跟上来,走出两步,出尘子却站在原地没动。
他回过头,就见出尘子那双总是温柔带笑的眼睛肃了下来。
“施主何苦要这样说别人?”出尘子问,“旁人家事,施主未曾亲历,仅凭推测就给别人定罪,是否太轻率了?”
出尘子到底是年轻,不懂广场舞大妈的战斗力。尤其是孔阿姨,制霸小区广场舞界多年,小区里长得帅的老头她先挑,她挑剩下了才轮得着给别人做舞伴。出尘子这么一冒头,就戳了孔阿姨怒点,阿姨一改方才的慈眉善目,顿时一蹦三尺高。
“你个小牛鼻子,阿姨劝你是为你好,你还不识抬举!”孔阿姨指着出尘子鼻子大骂,“你懂个屁!这小兔崽子把他老子气得气都上不来你知道吗?他妈没得早,他爸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他倒好,什么都不会,专会跟他爹作对,到底把他爹作死了,这事全小区都知道,还用我推测吗?告诉你,不孝要是能判刑,小兔崽子得在监狱蹲一辈子!”
孔阿姨嘴皮子功夫太厉害了,等闲人不是她对手。刘骁抓着出尘子要带他走,出尘子却轻轻拂开他的手臂。
“汉朝刘向《说苑》曾言,夫耳闻之,不如目见之;目见之,不如足践之。施主所言,刘骁气死其父一事,施主可曾亲见?可有证人在场?可记得哪年哪月?如果仅凭一句‘全小区都知道’就可定罪,岂不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出尘子手捏一个法诀,躬身微微一礼,“施主亦是人父母,当知为人父母苦心。子女名誉事关重大,我师兄刘勇泉下有知,知道施主无凭无据如此诬蔑其子,不知午夜梦回可会向施主诘问?”
这句太狠了,委婉地祝人家半夜见鬼。人越是岁数大了,越走极端,要么极怕鬼神之说,要么天不怕地不怕。巧了,孔阿姨是前者,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