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那个封建遗老遗少还是个教主?这人又是谁?我尽力抬起头,却还只能见他的苏绣蜜合色长袍和内里的滚云边蛋青色杭绸长裤……等等,我的形容词储备量怎么会如此丰富,还对衣服质量手工熟悉得如数家珍?
那少年显然不知我心中如何纠结,拉着我的衣领将我扛在了肩上,冷冷吩咐道:“不许出声,教主吩咐我带你回教,你若弄出什么动静将敌人招来,我就砸断你的腿!”
我还一句话没说呢。就这态度,还不如他那个封建教主呢。
他扛着我一路飞纵,踩过许多精美的中国古典建筑,最后落到墙外一条大路上,路两旁种着高大的落叶乔木,叶子也落得差不多了。又在他肩上略趴了一阵,远处路上马蹄腾腾,驶过一辆纯黑的双辕马车。那车到我们面前停了下来,少年便纵身上车,终于也将我撂了下来。
车里还有一人,正倚在壁上小憩,面色苍白,不知是不是晕车。不过我自己一上这车也觉着晕,没空理他,将眼一闭便也靠到了车角上,才摆好姿势,便听那少年的声音在空中朗朗响起:“见过教主。”
腿上被人狠狠踢了一下,那声音又在我耳边低低响声:“你是教主的侍仆,怎么不去伺候教主?”
嗯?哦,对了,教主就是自称我主人那人。我直起身向那教主看去时,他也恰好睁开眼向我看来,还微微点了点头,看意思是想要我过去。我一手扶着车厢一手扶着座位,慢慢挪了过去,学着那少年叫了声:“教主。”
他皱了皱眉头,不甚满意地答道:“你是本座贴身仆从,与他人不同,不可叫教主,当叫主人才是。”
教主只是职称,主人我怎么觉着这么别扭呢?
算了,叫就叫吧,只差一个字而已。我深吸了口气,低头看着车底上铺的长绒地毯,重新叫了声:“主人。”
这一声出口,那人显见是高兴了几分,伸手按住我的后颈,硬把我的头按到他膝上,沉声说道:“你正该多休息,路上不必拘礼,等到了教中再好生调养身体。陆离,你也休息,不必拘束。”
自打醒过来之后,这些日子一直觉着头脑昏沉,而且一想自己的事就头痛得厉害,虽然只要不想就能恢复,精力却还是一直不济。既然他让我休息,我也懒得和他客气。那个叫陆离的少年还紧张兮兮地感谢教主体恤时,我已经挪了个舒服的姿势,枕着他的膝盖闭目养神。
这么日夜兼程地走了数日,我们总算是到了终点。这位教主家也是很有钱的,虽然住在山里,但是那小房子盖的,一样是亭台楼阁、雕梁画柱,还有小桥流水,一进去跟逛公园似的,连梅花鹿都养了。
我看着那鹿反射性地就想问收不收门票。亏得鹿前头还站了一群杀气凛然的大汉,将气氛烘托得紧张僵硬,冻得我的脸都硬了,愣是没把那话说出来。
领头的是一个三十余岁、相貌清俊,但一看就脾气冷硬的剑客,见面就领着众人拜伏在地,高声称颂:“教主文成武德、一统江湖、泽被千秋、功业盖世!”
后头人也随着他同时称颂,人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眼光贼亮,就连跟着教主回来那个陆离也一块儿跪了下去。我怕自己站着太显眼,别人一跪我也就跪了,从底下细细观察众人,发现他们还真都是一脸狂热崇拜之相,别说做鬼脸,连像我一样四处打量的都没有。
这种毫不掺水的热情和崇敬,令我心中一阵战栗,“传销”两个大字不知从何处冉冉升起,似乎就扣在这些人脸上,再也抹煞不去。
行过礼之后,教主便吩咐人把我带到住处去。那个领头的剑客看了我一眼便把眉头紧皱起来,向着教主抱拳问道:“此子来历不明,岂能侍奉教主?就是教主当真看上他皮相,也该叫飞鹰堂查清来历,再交由长空堂调丨教过了才好近教主之身。”
我也想知道我是什么来历,魂穿身穿的。虽然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人了,我的常识可是还在。这里明显是古代,我一个现代人,铁定是穿越者,搞不好还是肉穿,穿来途中摔着头部失忆了,然后那个教主挟恩求报,让我当他的仆人……
教主的手忽然落到我肩上,将我按到他怀中,对领头那人说道:“左使不必担心,阿闻的来历清白得很,如今又不记得前身之事,在本座身边绝无妨碍。先叫人带他下去,本座还有正事吩咐。”
那个姓左的又眯着眼瞥了我一下,才叫人带着我从庄里绕来绕去,最后绕到一座跨院当中。里头有一座正房几间偏房,那人直领着我到最左边一间耳房里,指着床和箱笼说道:“这间一直不曾住人,你收拾收拾,以后便住在这里,早晚勤谨侍奉教主,不得懈怠违命,否则刑堂定有重责。”
封建社会,真是不拿人当人哪。
我还向领路的人道了谢,把门窗打开,摸摸床上灰尘不厚,便直接倒了上去。房间乱点就乱点,脏点就脏点,有什么可打扫的,有张床不就够了?
睡到半截,我忽然觉着有点冷,似乎是没关门窗,风直吹在脸上了。微微醒觉时,又觉着睡姿不大好,身下硌得难受,不得已睁开眼,却看见了头上蓝紫色的天空,和一个正以公主抱姿势抱着我的人。
我惊骇得说不出话来,全身僵硬,瞪着眼死盯着他。那人淡淡扫了我一眼,不发一语地把我抱进了一间大屋,扔到靠着窗户的踏上,又扔了床被子过来,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