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进来时正好看见范铉超苦着一张脸抄书,不由失笑。既然是被罚抄书,儿子再不情愿她也不会去找丈夫求情,丈夫去山东赴任前就嘱咐她不能惯着儿子,要督促他学习。可张氏宠范铉超还来不及,两个儿子一撒娇就什么都答应了,完全是慈母多败儿的模样。丈夫从山东调回京城,看到儿子在书塾里的成绩一落千丈,发了好大的火。
张氏是管不了儿子学业了,丈夫接过手正合她意,她也怕儿子在自己手上真的废了。
范铉超一见到张氏来了,高兴得把毛笔一丢,“娘亲。”
张氏走上前,仔细看看他抄的书,点点头,“字是比之前好了,这几天总算没白抄。”
范铉超立刻打蛇上棍,“既然有了长进,娘亲就帮我和父亲说一声,免了抄书吧。”
张氏似笑非笑横了他一眼,道:“就冲你这话,可见长进还不够。”见儿子整张脸都耷拉下去了,张氏忙安慰:“你也先歇歇,你父亲又没说什么时候要。”
“可是再过两日我就要去书塾念书了,到时候更没时间抄书。”
“就三万字,你这都抄了几天了都没抄完?”
要是给我钢笔,一天给你抄完。
见儿子这幅样子,张氏也不得想办法帮他躲过这一场,便问:“你抄书到现在,内容可都记下了?”
范铉超乖巧道:“都记下了。”他眼前一亮,一拍桌子,对了,我去找父亲说抄不了,书却都背下来了,那不就好了?死抄书不如背熟书,本来父亲的意思就是要让他记下背诵,现在既然背下来了,抄书这一形式也就用不着了。
范铉超想到另一件事,更加高兴。等张氏走了,又随手拉出一本从没见过的书,看了一遍,再背,记得七七八八。他又换了一段,抄写一遍,再背,就记得八|九不离十。范铉超换了第三段,一边念一边抄,再去背,一字不差。
果然,自己穿越以后,别的不说,这记忆力是大涨,至少是不怕背诵那些文言文了。
于是晚上范景文回来,范铉超就屁颠屁颠抱着他抄了大半的《孟子》去找范进士。范景文摇头晃脑听他将《孟子》全文一字不差地背诵下来,哈哈大笑道:“你这《孟子》当初学了大半年,也没见背下一句一篇,抄上两天就都背会了,莫非真是脑袋开了窍?”说着还拿手指戳戳他额头上正在结痂的伤口。
范铉超:……
不带这么埋汰人的啊喂!
不管如何,因为儿子突然变得聪明起来而心情大好的范大人决定放他一码,免去了他抄《孟子》的处罚,只是要求以后先生每学一课就要背诵一课,同时还要把之前落下的功课捡起来。范铉超掰指一算,他从五岁开始进学,现在十岁了,那就是要背五、年的功课……
怎么想当个高材生就这么难呢?
范景文免了他抄书,又见儿子脑子开窍了,决定提前结束他的修养期,让他回去上课。这回,连一向宠溺自己的张氏都站在范景文这边,开开心心地给他,除了伤好了的静传,张氏又派了一个聪明伶的书童跟着他。这孩子叫静楼,也和静传差不多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一看就不如静传好骗。
静传被打了十五大板,给他请的大夫当然不会是永安堂的名医,用药也不如范铉超的好。可他伤的比范铉超重,范铉超头上都结痂了,他屁股上的伤还没好,没修养几天就回来伺候范铉超上学来了。
静传一早到了书房,背上范铉超惯,静楼拎着中午的食盒,两人一起等范铉超去上学。范铉超出门,见到站在廊下的静传,心里愧疚无比,明明是被他支开的,自己一点事没有,反而是静传被打了板子--虽然严格意义上说,支开静传的人也不是他。
“你伤全好了吗?”范铉超拉着他的手,左看看右看看,但静传左支右挡,就是不让范铉超看他后面,范铉超只好笑了笑,不去看了,“下次再有事,我一定会和娘亲说是我支开你的,不关你的事。绝不会让你再打板子了。”
静传是个实诚孩子:“少爷您要记得您说的话啊。”哎哟他是真疼啊,自己亲爹下手打板子就是够狠的。
静楼听了这话,不禁侧目,自己这同事未免也太过耿直了吧,怪不得被打。
范铉超严肃地点点头,“当然!”
这两人,一个没有仆人的样子,一个没有主子的样子,一对活宝。
范铉超读书的书塾,其实是张家的族学。张家自跟随永乐皇帝清君侧发迹,从第一代英国公张辅开始,历经七代近两百年,无论大明朝堂如何风云变幻,如何黑暗污浊,不管是锦衣卫还是东西厂,没人敢动英国公张家,这是名副其实的大明第一世家。无他,张家多出名将,又一心为主,是实实在在的纯臣,出自张家门下的大明将士数不胜数,动了张家,就是动了整个大明的军队体系。
而且大明皇帝多奇葩,历朝历代数不清的文臣言官一劝再劝都掰不回来,只要换上一个皇帝就是奇葩,再换一个更加奇葩。大臣不理解皇帝的脑回路,皇帝不理解大臣的用心良苦,那么,在朝堂上一片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大臣中,永远不对皇帝的兴趣爱好和私生活发表意见历代英国公们真是太得帝心了。
这样又有能力,又忠心耿耿,还不多话的臣子,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皇帝哪里舍得动呢?
张氏是老英国公张元德的庶女,现任英国公张维贤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