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打扮得厉鬼从裂着细口的墙壁里走下来,森森鬼气掩住了姣好的面目,百年如一的苍白语气好似岁月都在这里永远静止:“他要是回来了,我又为何不走?话说你又来做什么?”
“他不会回来了!”元尊歪靠在门框上,也不嫌这凡间的灰尘染了自己的衣袍:“他是来凡间受过的罗刹鬼,这时候早回地府看守地狱了,你在这里等也白等。别说一个五百年,就是再过五百年他也不一定能见到你。”
“那又如何?”厉鬼收了獠牙,铁青的脸色有些好转,如五百年前那般摆出满是不在乎的模样:“只要我不走就总能等到他,他欠我的还没有还回来。”
元尊叹气道:“当年我给你算过往生挂,你是千转轮回的孤寡天煞之命。你们不会有结果的,不如忘记过往重塑命格……”
“我从不信命!也不要忘记!”厉鬼登时翻脸,呲出青色的獠牙:“我会等到他回来解释!你莫要再劝我!”
玄冥忽然“哈哈”大笑:“元尊,你注定要输,又何必骗他!罗刹鬼情缘未了,还在一世一世地轮回,你让这恶鬼去找着他,了却心愿说不定他就肯乖乖随鬼王归地府看守十八层地狱了,到时候拿冷情冷面的‘黑脸君’也要买你三分人情!更何况老道士我相信天命也拗不过执念!”
元尊皱着眉头,表情严肃:“天命便是天命!可改就不叫天命!执念又如何?不过世世轮回,世世相思,世世至死终难相守。”
玄冥咧咧嘴也不理元尊,兀自从怀中取出小瓶冲着浑身打颤的恶鬼扬扬:“你是地缚灵,出不了这院落,再说过不了几年你就会化为虚无,再也等不到那人。现在送你个好机会,我助你入轮回,来世你们自能了了恩怨……”
厉鬼一贯僵硬的脸色有些舒缓,低声道:“也好。这一世他欠我的,来世一定加倍讨回来!”
一缕青烟入瓶,元尊掐着指尖,摇摇头推开尘封多年的旧门:“来世还是他负你再先,你讨债在后!千年万年终是这样,没人可以改变命格!执念?真是可笑的执念!”
玄冥收紧玉瓶,愤愤道:“既然如此!元尊,我就和你再赌一局。我相信终是有人可以改变命格的。”
故事讲到这里,“快嘴李”停了下来,抿了口茶,紧紧头上的深色发带,咧嘴一笑,满脸的褶子堆在一处像是风干的老柿子:“谁会想到,神仙的一个赌约竟成为黎民万千的灾难?带着执念入轮回的厉鬼摇身一变成了江东楚家姨娘的儿子,这个本该姓楚的孩子在燕史上却有着另一个名字——苏莞烟,也就是大家熟知的‘天下第一男宠’。这个故事发生在正英初年,那几年爆发了燕史上最大的藩王叛乱……”
自曾经的赵王韩骐摇身一变成了隆兴皇帝,为避名讳,赵地便并了陈地统称为楚。古来江东富庶,常年盘踞楚地的王爷韩辛辰更是手握国家命脉,刚刚登基三载的正英皇帝韩辛戌对于这位只手遮天的三弟也是束手无策。
江东潮湿,四月初可谈不上多暖和,绵绵细雨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湿了衣衫,小风再一吹那真是冷得彻底。周身只穿了一件青衫的年轻公子,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望着前面看不见头的队伍,小声嘟哝:“这年头连陪男人睡觉还得抢着排队!”
“不愿意你可以不在这里候着”,说话的是个少年,薄纱半拢着女子般纤细的腰肢,额间精心描画的朱砂迹红得妖媚,挑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前人,勾起嘴角一笑:“王爷招的是娈童,这位大哥未免老了点,莫不是走错了地方?王府应招仆人要在后门排队!”
“老?”虽然比不过这队里十几岁的少年,但他也不过刚刚二十出头,怎么能称为老?苏莞烟挑挑眉毛,斯斯文文的书生伴相,张口却一点也找不到读书人的谦逊:“我既然站在这里,自然知道这里招的什么人,不劳这位小哥告诉我!况且小有小的好处,老有老的乐趣,你要是不懂就少嚷嚷!”
“你是谁家举荐来的?!”被顶撞的少年眉头皱起,恶意踩了苏莞烟的新鞋一脚:“粗手大脚,穿衣没品位,讲话还这么没规矩,你莫不是没有嬷嬷教过,自己洗个澡,换了身衣服就也偷偷溜到这里了?”
苏莞烟被戳了软肋,立马闭嘴,当初托人挂名可花了大把的银子,他实在是不想在这种时候被人轰出去。
一见刚才凌厉的人没了士气,衣着单薄的少年瞬间火焰大涨:“原来真被我说中了!啧啧……太可怜了,没有好好教过,长得又算不上绝色,还一大把岁数,你说说王爷怎么可能看上你这种人?!我说大哥,你不如现在绕到后门去应试个小厮、仆人什么的,他日我若是得了宠,说不定还会赏你点碎银子!”
“呵”,忍一时是忍,忍一世是怂,苏莞烟何时被人这般嘲弄过,脑子一热来不及多想便反唇相讥:“你倒是被教得好!也不到井边照照,一身娘们气!我要是王爷,找你还不如去找个真女人来的痛快!”
此话一出可算是一竿子打了一船人。
排队等着王爷过目的诸位,大部分多少有些女气,眉间、锁骨勾画着花纹的不在少数,更有甚者还施了脂粉,像苏莞烟一般青衫长褂、正常男人装扮的反倒是极少数。
“你骂谁呢?!”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几岁,撸起袖子露出两条竹竿似的小细胳膊,团起拳头在高他一头的男人面前挥动:“我告诉你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