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王府的老人了,各位都请起来回话。”王妃笑呵呵,十分宽容慈和,望向谨福的眼里亦是极为宽和,仿佛昨儿的事不曾有过一样。谨福心中却有数,老老实实的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开始,华婉只是问账房,问的都是账面上的事,哪块的花销最大,哪些管事嬷嬷最是体面,得的打赏最多,都是什么来头?宫里赏的,还是世仆?由账面到明面,渐渐的账房便回不了她的问话,要由谨福来答了。谨福暗暗心惊,就这么几本账本,竟让王妃瞧出这么多。其中有一册记的是人情往来,就这,王妃竟连王爷与哪些公侯王府的关系最近,哪些不过是敷衍着来,哪些是看都不看一眼的,都推测出来,这还只是十本账册,若是再有多的,还有什么瞒得过她?
委实精明干练。这,和他们从临安打听来的滕府四姑娘不一样啊,难道,他们打听差了,临安还有另一个滕府?谨福好生奇怪,纳闷儿不已。
“如此说来,那齐世子的庶子就要满周了,谨福,你可备了礼了?”谨福正奇怪着,忽听王妃这么问,忙抬头回道:“备下了,王妃可要过目?”华婉拿的那本人情往来的账册恰好是去年的这个时候的,齐世子添了个庶子,因是庶子,不兴大作排场,齐世子妃又极忌讳那些个庶子,豫王府便只送了一对錾刻蝙蝠御制银铃铛意思意思。
华婉摇头道:“不必。”这是小事。
清意见问话告一段落,忙上了茶,华婉既不让人退下,也不说话,端着粉白茶盏,悠悠的饮着。见她这样不紧不慢的,谨福原本安安定定的心不由惴惴。这正事儿说完了,就该算账了,昨儿的事,王妃若是明面儿上罚了倒也罢了,若是就这么算了,只怕是要留着今后慢慢算账呢。
谨福心中叫苦不已,若是知道王妃这般能干英明,他何苦要和李长史演这么一出(就算要来,也来个高端的),闹得个吃力不讨好。
终于,华婉缓缓的放下了茶盏,腔调十分官方高贵且温柔和气的说道:“李长史与谨总管都是忠心的人,就各罚三个月的月钱罢。”
这罚人连个名目都没有,谨福却激动地快要哭了,连忙下跪谢恩。
☆、30第三十回
晚间,王爷一回府就去了静漪堂。
书桌上的账册叠得比昨儿高了一倍——已经换了一批了。姜恪心道,看来她媳妇儿的那套法子很是奏效。华婉上前迎接,刚要命人替王爷换身宽松的家常便服,便被一把扯了进去:“你又没什么事,何必假他人之手。”姜恪理直气壮的如是说。
华婉幽幽怨怨的抬起头,水目如在水中浸过一般,润泽剔透。姜恪心下一惊,刚要问,怎么了?难道他想岔了,从账册入手,窥一斑而知全豹这法子没成功?华婉便去到衣柜里,取了件大红的蟠龙纱袍来,王爷皮肤白皙,因自小习武,练出了一副极好的骨架,简直是个衣架子,什么颜色的衣裳穿她身上都好看,加上她那十足的矜贵气质,华婉严重怀疑,哪怕是件麻衣破布都能叫豫王殿下穿出龙子龙孙的派头——当然,这只是想法,她还没胆子去验证。
不过,王爷却只喜爱大红、绛紫、玄黑三系浓厚的颜色。
更衣毕了,华婉温声道:“晚膳已备下了,是在这用还是去别处?”
“在这。”姜恪果断回答,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华婉的脸,倒想知道她究竟怎么了。华婉又是极为幽怨的望了她一眼,转身出去亲自动手为王爷倒酒。
姜恪忙道:“本王今日不饮酒,过会儿还有事。”华婉便住了手,顺从的盛了碗米饭,那米饭是两浙路送来的新米,粒粒饱满,香糯晶莹,看着便很有胃口,于是,华婉的幽怨轻松的败给了米饭,认认真真的先吃饭。
姜恪见她好了,就暂且稍稍宽了心,放下饭碗就去到澄观斋议事。
酉末,王爷让人捧了一叠的奏折卷宗一起回来了。
华婉照例出去迎接,见到长安与乐安手里抱着的堆得整整齐齐的那一挞,十分惊讶,事儿没做完,王爷回来做什么?
姜恪一眼便瞧出了她的心思,暗骂一句:这个没良心的。径自走到书桌旁,让人又搬了把椅子来,亲自动手将那账册推开一点,对华婉道:“分我一半桌子。”
于是,夫妻两便就着一张桌子,操心国事的操心国事,糟心家事的糟心家事,当真是齐家治国平天下都在一张桌子上完了。
幸好当初做这张书桌时,那工匠师傅目光长远且有见识,没做小,两人并坐也不嫌拥挤。
等公事都完了,临睡前,姜恪才问:“今儿怎么了?你好似不高兴。”华婉原本正为她宽衣解带,听她这么一问,顿时重新幽怨起来,愁苦的蹙紧了眉头,手下的动作也不利落了。姜恪顿时心疼,也不要她宽衣了,抬手捧着她的两只小手,问:“给本王说说,可是有人给你排头吃了?”她目露凶光:“是哪个活得这样不耐烦了!”
华婉见她有迁怒他人的架势,忙道:“不是不是。”又见王爷一副非要知道的架势,只好支支吾吾道:“我的嫁妆,之前父亲给了我三万两银子做嫁妆。”
“哦,”王爷考虑了腾远侯如今的处境与别府的王妃的嫁妆,还算公允的道:“算是尽心了。”可,那又为何闷闷不乐的,且到今日才闷闷不乐?王爷迷惑了,自己解了剩下的衣扣,终于自以为恍然,道:“你放心,你的嫁妆是你的,我一分也不会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