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李庭芝的大军到达东流县城的同时,金明的督府仪仗浩浩荡荡地沿着官道开进了泉州地界,身后人流滚滚,光是气势,并不下于李部,当然只能唬住外行人罢了。
“督帅,来得好快,末将奉姜招抚之命特在此迎候。”
绕城前出一直过了洛阳江到了惠安县境内,施忠手下的探子才与金部前锋碰上,而金明本人,则领着督府护军跟在后头。
“老姜到了?你们打的如何,水军呢。”
见施忠郑重其事地给自己见礼,金明用手上的马鞭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下,然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唉,别提了,一提起老施就觉得丧气。”
施忠一边摇头一边上了自己的马,同金明并骑而行,仰着头回话两个人都很难受,他手下的探子在前面带路。
“......狗日的太难啃了,不过数百人,前后夹击死伤殆尽都不肯降,这样的好......怎么就成了叛贼呢?”
金明耐心地听着他的抱怨,战势无常、胜败难料,本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因此无论什么样的结果他都有心理准备。
小败一场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目的还是达成了,敌人龟缩城中,将海港和码头都弃之不顾,等到自己来了,便可从容合围。而像那种奇迹般的一击即中,以金明的沉稳性子,是不会做那种奢想的。
至于施忠的感叹,他同样心有戚戚,年初殿帅韩震身死,御营俱哗,他不过是马司一个小小的军将,侥幸没有卷入,还要奉调去平叛。多少昨日还把酒言欢的同袍好友,立刻就成了生死大敌刀兵相见,他也想问一句:为什么?
“你还没说水军,他们的行事还顺利么?”
金明拍拍他的臂甲,将话题岔开,水军的成败是那个小子所关注的,只不过,关山重重,却不知道他现在到哪里了。
“水军,还真是一言难尽,等会子你就看得到了。”
虽不知是何意,金明也没有也过多追问,不过,等到大军过了惠安县城跨上洛阳桥的时候,施忠所说的情形还真的让他看到了。
洛阳江汇入泉州湾,这里离着港湾已经很近,那只是图上距离,可让金明诧异的是,远处的天空竟然是黑色的,巨大的烟幕遮住了太阳,不断升腾的烟柱间杂着火光,那正是泉州港码头的方向。
“这大火?”
“贼人自己放的,点着了停泊的海船,一烧就不可收拾,火势太大了,连陆上的屋舍都被波及。我等只能推倒了几排房子以做隔离,放火的人已经抓到,据说是蒲某授意的,这个狗~娘养的,真不是东西。”
这个变故出人意料,虽然施忠说了大火已被隔离,倒底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一路上他再也没有发问,剩下的事还是亲眼看看再说吧。
“诸位父老、乡亲:本官是奉官家的旨意,前来清剿逆贼的,这些人是谁大伙心里清楚,尔等有无勾结串连之处,本官不信空口白牙,检举、告发将那些逆贼的党羽都揪出来,如此才能肃正清源,换得一方安宁,否则。”
姜才的手一挥,指向了不远处的港湾,大火烧得噼啪作响,不时就有屋舍倒下,黑烟滚滚直冲天际。
“看到没有,贼人毫无人性,为了造反无所不用其极,你们有些人的家已经毁了,其他的人莫非也不想要家了么?”
站在一处被推倒的房子上,姜才举着一个大喇叭正在训话,下面站着数以千计的人,看来都是居住在这附近的,有普通的百姓,也有部分作船工打扮,他的步军在外面围了个圈,步卒全副武装警惕着四周,以防发生骚乱。
“还在恼?贼人不过狗急跳墙,自己没有伤到就成了,不过少了几只船而已,别一付死了老子娘似的衰样,好不丧气。”
训了一通话,他将手里的喇叭扔给部下,让他们继续,一把从高处跳下来,顺手拍了拍蹲在一旁的杨飞,一番话也不知道是安慰还是训斥,杨飞听了眼皮一翻。
“我的招抚,那不是几只,是几千只!奶奶的,老子早知道是这样,就......”
就了半天,杨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其实没什么做错的,就算是一开始就一拥而上,所得的也不会比现在更多,倒是很可能会造成更大的混乱,可是那股子口气闷在胸口,怎么也发不出来,让他很不舒服。
那些船早就被视为囊中之物了,好端端地突然被人给毁了,换了谁谁不郁闷,姜才摇摇头不再多劝,他自己还郁闷着呢。
“海司的人什么时候走?”
“明日一早吧,补充完了粮食、饮水就会开拨,他们要赶在八月十八大阅之前回去,再不走就迟了。”
这是之前就定好的,姜才不过随口问问,不过杨飞说得没错,眼下离着八月十八没多少天了,真要误了阅期,事情可大可小,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行了,别哭丧了,咱们自己的船只要看顾好,这伙贼子能烧一次保不齐就能再干一次,要再让他们得了手,哭都没处哭去。”
姜才的担心不无道理,这里还在敌区,百姓比官军还多,谁知道哪个会是蒲氏遣来的,因此他方才才会将他们收拢起来训话,可想而知大部分都是安份的百姓,决不会抛家舍业去从贼的,要揪出那些看不见的黑手,还得指望这些人的觉悟。
这些事情他原来是不懂的,只知道行军打仗,现在慢慢地已经有了一方主官的做派,不知不觉中,行事思维都有了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