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行下意识想躲,可另一个念头却让他钉在原地,呆呆抬着头,任由程言的手掌覆上来,揉了揉他渗着薄汗的皮肤。
师兄的手真的好暖和。
他急急忙忙低下头,瞪着自己饭碗里的青菜,就好像那就是他可耻的小心思,只要他瞪得再严厉些,就能把它们统统扼杀在脑子里。
程言放下手,嘟哝了句:“大冬天的淌这么多汗,你要真不舒服,武晓菁那就别去了。”
李冬行赶紧摇摇头,说没事。
程言确定他没烧,也就随他去了,继续说:“我刚刚说到哪了?哦,做梦。老梦见一个人,要么是念念不忘,要么是心中有愧。你猜猜,武晓菁对孟敏,究竟是哪一种?”
李冬行愣了愣。
说来说去,原来程言还是在说武晓菁的事。
几乎脱出胸腔的心直挺挺落了回去,速度太快,在他耳边砸出“咚”一声响。他小心地瞅了眼程言,竟禁不住有些困惑,这么大的声音,师兄居然没有听见。
无论如何,红色警报解除,他暂时可以留下了。
轻松的欣喜吞没了他,让他没有余力去思考程言的问题,只顾仰头对着程言笑。
程言看着一脸傻笑的李冬行,只觉得师弟的毛病越发复杂,连带着平时的表情也愈来愈捉摸不透。他只好自己说下去:“我觉得,说不定两者皆有。你还记得那白色蝴蝶兰吧?如果武晓菁不是真的思念孟敏,她不会愿意在已经乌烟瘴气的公司里放花祭奠。但如果武晓菁只是单纯怀念旧友,她在发现薛湛放的花之后,又怎么会怕成这样子?”
一束白色蝴蝶兰,两种截然不同的心理。
李冬行的大脑总算开始加工眼前之事,他分析起来:“武小姐的反应,的确有些矛盾。这说明她可能认为好友出事,她需要负上一定责任,但却并非主要责任。师兄,那位坚持调换岗位的员工说,孟小姐是自杀。你觉得这可能么?”
程言耸耸肩:“孟敏出事时周围连个人都没有。是自杀还是意外,又有谁知道?警方断定意外,肯定也是由于没有任何证据、比如遗书之类,能推断出自杀可能。”
李冬行:“可是研究表明,多数自杀的人都是一时兴起,会留下遗书的只是极少数。也许孟小姐独自出行,一个人想不开也说不定。”
“除非武晓菁知道点旁人不知道的线索,否则便是悬案了。”程言一边说,一边把自己饭盒里剩下的一半红烧排骨都夹给了李冬行,“你别只吃饭,回头穆木又要说我虐待儿童。”
两人吃完饭,正准备再去找武晓菁,程言就发现自己手机上收到了一条微信语音。
点开一听,说话人正是武晓菁。
武晓菁先对他们昨天帮忙赶跑了跟踪狂的事道了好一通谢,之后话锋一转,表示这些天麻烦程言和李冬行太多,她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反正现在跟踪狂已经不会再来,她也该好好振作精神自我调节一番,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应该就能把这件事忘了。
言下之意,她摆明了不想再让程言他们插手。
☆、诡梦(九)
听完微信,程言把手机往桌上一扔,往后靠坐在椅子上。
“你怎么看?”他问李冬行。
人一开始就是来找李冬行的,现在说不再需要他们帮忙,按理说也该是说给李冬行听。
李冬行思忖片刻,慢吞吞地说:“师兄,如果我……我不想就此不管,你会不会嫌我找事啊?”
程言看着他,悠悠说:“本来就是你的事,你自己拿主意。”
李冬行压根没有考虑几秒,大概早在听见武晓菁那留言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了打算。
“最早去了解这件事的时候,我的确是为了帮助武小姐。”他说着瞥了眼程言,飞快解释了句,“不是因为武小姐和我有额外的交情或是什么的,而是……她看着挺信任我的,我想我可能帮得上忙。”
他的眉毛微微拧了起来,鼻梁处挤出细细的褶皱。
程言老早就看穿了李冬行的这个想法,他这师弟大概属于那种,自己怀里揣着一根蜡烛,就希望全天下阳光普照的老好人。这种好人在当今社会是濒临灭绝的稀缺种,需要好好保护。
这也是为何他对武晓菁耍的那点小心眼十分不满。她和余小鱼不一样,她看着并没有严重的精神问题,还是个能够为自己负责的成年人。她在职场上算计惯了,想找□□还把李冬行牵扯进来。
程言生怕李冬行会对此感到失望。
还好李冬行看着并不是太介意武晓菁的这点利用。
“师兄,现在我觉得这事已经超出了帮忙的范畴。”他严肃地说,“你不觉得,孟小姐的事的确挺蹊跷的么?”
程言挠了挠下巴,应了声:“是啊,一个办公室的人一起做同一个梦,这事的确很有意思。”
他在想的似乎跟李冬行在想的并非全然一回事。
李冬行无奈地笑了下:“不止这个。就像师兄说的,武小姐还有她的同事,对孟小姐心情很复杂。他们感到恐惧,而恐惧极有可能源自内疚。这原本只是个推测,连王沙沙都放弃追查孟敏的死因了——”
程言明白过来:“而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武晓菁让我们别管了。”
李冬行点头:“对。师兄,你不觉得奇怪么?就算武小姐原本就没指望我们能帮到她,她只是为了安抚同事和领导而做做样子,那她为何又出尔反尔,突然不想再让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