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它是朕的第一份生辰礼物,如今把它给了璃儿。
皇叔,你说可好?
……
次岁,晋元三十年夏,天子重病,一月未朝。
床榻之侧,舒陵看着从入宫时的鲜活跳脱渐渐变得沉稳睿智的舒璃,细细地嘱咐了朝政事宜后,似乎是有些惓了,缓缓地合上了眼。
茫茫中夜,慢慢醒来,睡梦中没有丝毫的记忆,仿佛生生插入了一片空白。却见床侧的少年还在候着,朦胧的烛光投下黯淡的阴影,为少年稚嫩的容颜添了一笔阴郁和浓艳。
舒陵知道,结束的时候到了。
“璃儿,你父亲…”
饱经磨难与岁月沧桑的帝王未曾想到自己还有这般虚弱的时候,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只能虚扯着床头的明黄缎,苍白憔悴的脸上有着几分期许地望着少年。
“父皇,可是病糊涂了?我的父亲不正是您吗?”
床上的人仍旧望着舒璃,没有丝毫的神色变化。
少年脸上的阴郁终于在夜色中完全显现,尽情盛放,呼吸着空气中压抑的死亡的气息。
像他,又不像。
“父亲十几年前就去了,骨灰撒在雁回山顶。”
“说是自己这辈子自由惯了,又造了许多杀孽;与其立碑造墓,既污了这锦绣山河,又给别人践踏唾骂的机会;还不如乘风而去,烟消云散。”
舒陵眼中似是有些湿润,面上却仍无表情。
见他这般,少年脸上有些怒色,随即又现出灿烂的笑来:“有件事,父亲托我转告于父皇。”
见舒陵听后嘴唇轻颤,将攥在手中的明黄缎扯花了丝。
舒璃才有些愉悦地望着他的双眼,毫无感情地直视着,翻动着鲜红的舌头。
“其实舒怀应该是哥哥的,我比他小。”
“晋元十二年春末,才是我真正的生辰。哦!对了,那时你以为父亲已经去世了吧?就在晋元十年冬至,贤王薨了;死后只得一副薄棺,草草葬在京郊。”
“可世人不知,这位已薨的摄政王殿下却在京郊行宫住了十年!十年只有我们父子两个人,有时候我也会想,为什么行宫的宫殿这般冷,为什么父亲总是那般浅笑。”
“我曾经,无比期待和你相见的那一天,到如今…”
“呵!”
第一次从这孩子脸上看到不一样的情绪,却是离别时刻;舒陵的眼里终于染了几分湿意,看着舒璃不曾言语。似乎在望着几步之外的舒璃,似乎又没有。
“父亲嘱我见到你时,问候一句,请你猜猜我究竟是何人之子。”
少年眼带快意和嘲讽,无比怜悯地看着天子;见他慢慢合了双眼,攥着明黄缎的手渐渐脱力,垂落在榻外摇动着。
伸手轻轻地将舒陵垂落的手放在胸前,理好锦被,凝望着他最后一次沉睡;还有嘴边那抹浅淡的笑,突然想起了那双缓缓失去神采的眸子,没有泪,没有恨。
父亲,原以为你是为了报复他,到头来却是在救他。
子夜,帝崩,谥号文。
同日,诏天下,册舒璃为帝;身后之事一切从简,不入皇陵,葬雁回山。
……
皇叔,不服输的你,遇上了我,终究还是认输了。
我知道的,那一夜原以为只是场梦。
小陵…
很是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死了,还要什么可以说的呢?倒叙的手法,接下来会讲一讲其中的纠葛,大家可以当前传来看。
后面三章都是番外,如果觉得有些乱可以直接跳到下卷前传去看。
☆、忆前缘
武帝于乱世起,征大漠,取关山,摄苗疆。
最后一统天下,建立百年江山基业。唯一遭人诟病的,就是与前朝蔡阳侯的有为世俗之恋。
蔡阳侯与武帝自幼相识,于乱世中亦不离不弃、相互扶持。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蔡阳侯之智计近乎妖也!这半壁江山,几乎均得其襄助;故而世人也就不再多加苛责,史官笔下也得了一个情到深处,痴狂无态的评价。
可江山承继亦是一国之基,武帝虽夺得苗疆圣药,能与挚爱之人的孕育子嗣,可也是膝下单薄,一生只得两子。
长子资质平庸却得漠北侯之子看中,于弱冠之龄无奈下嫁,后得子舒陵。皇孙舒陵出世不满百日,武帝近卫于苗疆余孽口中得出“帝子三代而亡”之语,遂不喜,养于京郊行宫。
次子舒谨,幼聪慧,有仁心。赐封贤王,后册为太子,得百姓爱戴。
却未料世事无常,命运弄人。
长婿漠北侯盛年而逝,其弟继之,养兵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