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兰迪尔已经几天没有洗浴了,身体的粘腻感让他极为不自在。多想跳进水里,泚喇喇的洗个淋漓尽致,当然,这里很有可能会有食人族的出现,也只能想想而已。
回头一看,苍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瑟兰迪尔站起身,除了茂密暗沉的森林,确实什么都没有。
他站在原地,望着黯淡无光的森林,抿紧了薄薄的嘴唇。
又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放弃了,找了一块石头坐下,脱掉银丝累刻的靴子,卷起裤脚,将小腿泡在清冷的水里,待会儿还要靠这双脚走下山去。
瑟兰迪尔敛下眼眸,还是希望苍起能与他告别,即使要走,也不要像风一样,来去无声,毕竟他就要回到维林诺,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
永远不再见面了啊。
苍起走来的时候就看见瑟兰迪尔双腿泡在水里,修长的小腿健美如雪,袖子挽起的一双手腕展现美丽的弧度,他忽然想起一种古老的绝迹的灵鸟,它们的脖颈白晰而柔美,却又矫健而灵动,它们身披淡淡的荧光,踏花衔雪,穿云藐壑,它们高高而飞,纤细的绒羽从不染一丝飞屑。
当然,瑟兰迪尔是不同的,他的美更多的是带着凌冽的冷和傲,让人亲近不了,不由得畏惧。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是熟悉的淳厚清气,苍起还在,瑟兰迪尔心中是愉快的,却忍住没有回头,对方走到他身侧,手中握着一卷绿叶,递到他面前。微笑道:“小精灵,喝吧。”
大大的绿叶卷成的斗锥里盛着晶莹的露水,散发着甘冽的灵气,瑟兰迪尔是知道的,这种露水叫回甘,清晨树上缓缓抽芽的嫩叶上的第一颗露珠,见光即消,必须在“阳光未照射,灵气最正时,金露回甘前”采集。
中土的灵气越来越淡,已经威胁到精灵的生存,回甘水的天然灵气确实是精灵王的良药。
然而收集这一叶子的水不知道要费多大的精力,苍起真是太奇怪了……
苍起见他没有反应,疑惑道:“怎么了?”难道精灵已经进化出了辟绝五谷的体质?
瑟兰迪尔看着他,明知故问道:“这是什么?”
苍起看了看手里的露水,这是一个很简单又很复杂的问题,就好像在问,苍起为什么是苍起?太阳和月亮为什么总要升起?
瑟兰迪尔话中有话,想问他,为什么要费劲采集回甘水呢?只是为了一个相处两天的精灵?几千年来,他几乎每天都盘桓在王国利益和战争胜利上,浸淫在治国政术和战术谋划中,不知用了多少心思,王的思想,是付出了多少,就要回收的更多更好。
“你不需要做这些。”脱口而出的语气很冷硬。
这种理所应当的好,这种默默付出的关心,纯粹的干净的不求回报的,让他莫名的忧虑和焦躁,精灵王想要告诉他,不需要对每个人都这样好,这不值得。而且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他,他应该自私一点。
其实苍起并不知道回甘水的说法,灵正气清的金露之水是大自然的恩赐,也只是他随手而来的囊中之物。不过小精灵的语气确实很不愉快,这是为什么呢?
他坐在石头上,看着叶子里轻轻荡荡的水,天色越来越明亮,水面的灵气在一点点消失,想了想便笑道:“这没有什么,你需要它的。”
确实,我需要它。伸手接过露水,瑟兰迪尔心想。
他有点儿懊恼自己莫名其妙的脾气。
清甜的露水滑入喉中,流进肺腑,回应在四肢百骸,似乎全身舒畅,充满了活力。
“怎么样?”
“嗯,很好,但是比百果酒差了点。”瑟兰迪尔明白,在苍起面前,任何拐弯抹角或者奉承礼让,都是愚蠢的。
揣测他人话语内隐藏的另一种语言和意图,苍起从不需要,也不屑于。
对于精灵王不客气的说法,苍起倒是毫不介意,虽然他还不知道酒是什么。但大概是很美味的东西吧,便点了点头。
瑟兰迪尔看着他笑了:“你知道什么是酒吗?”
苍起道:“不知道。”
瑟兰迪尔起了兴致,继续问:“那是滋味很好的,想尝尝吗?”
苍起轻笑:“不想。”
“…哦,真可惜。”瑟兰迪尔收回目光,难道他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吗?
末了他又加上一句:“你应该尝尝的,特别是在每日沐浴之后,喝上几杯,舒筋络血,养精活骨。没有比这更美味的了。”真是不可置信,这世上居然有人对酒不感兴趣。
脚心踏在圆润冰凉的卵石上,精灵王感觉舒适极了,想起了在巨绿森林的漫长时光。
“别动。”苍起突然低声道,瑟兰迪尔右手猛的握紧了放在边上的匕首。脚背上不知什么时候缠着一条细细的水草,在水里缓缓浮动。
然而让他在意的可不是这条水草,而是苍起温热的手,此刻正握着他的脚踝。又是这种奇怪的触感,软软暖暖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
“怎么了?”瑟兰迪尔绷紧了身体,用尽量平淡的语气问道。
苍起看着他微笑道:“没事,它想吸你的血。”
精灵王睁大了眼睛:“……这叫没事吗?”
苍起无辜的说:“……这不是还没吸吗?”
“……说的也是。”
瑟兰迪尔看着他轻快的笑容,身子莫名的放松了,好像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事。
又是这种可恶的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他低头看着那条扭动的小草,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