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满身粘腻,房间里暖气不知何时停了,冰冷彻骨。文诺只觉头疼得厉害,也懒得起来察看,蜷缩在被窝里假作喉干唇裂四肢的酸痛都不存在。忍了又忍,这具身体习惯了那些寒冷不适,慢慢又睡着了。
再醒来天已经大亮,炸雷似的一嗓子生生把他梦里那一杯渴盼已久的水给吼得没了影:“文诺,不是说好了今儿去厂里检修机器,你怎么睡到现在?”
眼皮上坠了铅,怎么也抬它不起。文诺一开口,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我——”
“要不是梅迪瑞打电话来,我还不知道你小子又偷懒——”钱大胡子正骂得起劲,听了这喉咙也是一惊,“小诺你嗓子怎么全哑了?”
文诺摸着自己喉结的位置,火烧般烫手,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小动物似的呜呜声。
大胡子眼皮一跳,伸手在小孩耳根摸了摸:“你在发烧!”
这场病来势汹汹,待文诺烧退了病好了手背上打吊瓶的针孔淤青也消了一半,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
刀伤未愈的成深与他一栋住院大楼住着,一个七楼一个八楼上上下下的倒挺方便。
晴了几天,寒潮来了,天又下起雨来。
成深推开病房门的时候,那傻小子正站在窗前看雨。
听见动静,他转过头来,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今儿好一点没?头还晕吗?”成深一边说一边大步走进房间,将手里一只保温饭筒搁在床头柜上。
“我没事。”
侧面看过去,小孩的轮廓更加分明,脸颊明显又消瘦了一圈。成深心说还嘴硬,看你那下巴都能削萝卜了,嘴里招呼着:“我家保姆又炖了鸡汤,陪我一起喝吧。”
大胡子一年有十个月不在家,除了偶尔请个钟点工收拾狗窝啥也不管,他自己又是那种一日三餐方便面也无所谓的人,对肺炎住院的外甥所有照顾仅限于每天过来拿手指给测量一□□温。
成深这半带强迫的灌溉工程已经持续进行了整个星期,可惜,还是没能把心事重重的小孩喂胖。
很奇怪,这次小孩没有像前几次那样,一边嘴里说着“我不要”一边走到鸡汤旁边流口水。
成深手里捉着勺子,试了试汤的温度,抬头看着仍然站在窗边没动的文诺,有些讶异:“你还在那儿干什么?过来呀!”
“为什么雨一直下个不停?”
靳大明星不由啼笑皆非:“原来你还是一文艺青年!行了来喝汤吧,待会儿凉了!”
沉默。
成深叹口气,走到窗边,想了想,搭上那个瘦削而坚硬的肩头:“又在想他了?”
文诺低下头,不动声色地避开成深的胳膊。
“他今晚回来。”
镇定。靳成深你要保持镇定。可是胸腔里不知为何像堵上了东西,呼吸不畅。
一分钟后。
“那很好啊,你要去接他吗?”
成深还没反应过来,小孩啪地一下跪倒在地上,额头正抵着窗台,只能看见那蓬深棕色的头发和皙白的后颈在微微颤动:“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以后要怎么面对他------”
那日在文诺指使下偷拍照片然后提供给小报记者的事,李东行已经全部一五一十向成深交待过了。成深太明白这时小孩的紧张害怕,却无从抚慰。
因为他没有立场。
情人间的事,本就是即便连亲生父母都不便置喙的微妙,又哪里轮得到他这个“外人”来多嘴。
☆、第三十二章
公元九一四年。梁国与耶律也速台部落间的战争已经进行了整整一个月,双方进入攻城拉锯阶段,最是消磨战员与斗志的时期。
草原上的雨来得无声无息,暗夜里像一张潮湿的网,笼罩在天地之间。
身材高大的男人进了帐篷,将头盔一把掼在地面上,粗声道:“这讨厌的天气,真tm的烦人!雨下起来就没个完了!”
帐内正埋头专心研究沙盘的两个人一齐抬起头来,其中一个立即又低下头去继续看沙盘,另一个走了过来,开始帮他卸去甲胄,一边卸一边温言相劝:“陛下不用着急,郑道长不是说,明天就会放晴了吗?”
成深抬起头,任他在自己颈下解着系带,眼睛却瞄向那个低头在沙盘上的人:“那个郑道长,怎么看怎么不靠谱,比他师父差远了!”
靠在沙盘上生了根一般的那个人终于抬起头来,扑哧一笑:“当心别给他听见了,不然又得追着你给你算命!”
一提这个成深就头疼:“哎呀我算怕了他了,那哪是算命,纯粹是恐吓!”看着可续小心地将换下的盔甲收理好挂起来,不由感叹,“还是你好,要不是你讨了老婆了,我就收了你做妃子。”
“当啷”一声,可续手里的头盔掉在了地上。
文诺嗤嗤笑起来:“可续你别理他,他自己才真是天下第一不靠谱。”
成深走到坏笑的人身边像是想要k他,手掌到了头顶,却变成了抚摸。唔,这头发又软又滑的手感不错。
文诺不耐烦地摇摇脑袋,似乎很讨厌他这样。
可续在帐篷门口咳一声:“那个,明天的事就这样定了,在下告辞。”
成深头都不回,摆手道:“去吧去吧。”一头不顾对方挣扎,用力扳过某人下颌,吻上了那两瓣丰润的唇。
芨芨寨虽非也速台最重心城镇,却有着最繁华的市集。对于游牧民族的契丹人来说,是难得的歇脚补充物资之所在。
战乱一起,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