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偶人。
杨一鸣腾出右手来用力拍着丁子木的后背,一边踩下了刹车,把车子停到了路边。
“你怎么样?”杨一鸣解开安全带,靠过去扶住丁子木的身体。
丁子木摇摇手,他依然咳得抬不起头来,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杨一鸣吧车窗摇下来一点儿,让外面风凉风吹进来,车里的空气又流动起来,丁子木剧烈地喘息着,唇色倒是渐渐恢复了过来。
杨一鸣从纸巾盒里拽了两张纸巾塞进丁子木手里,丁子木擦了擦眼睛后直起了腰。
“你怎么了?”杨一鸣看着丁子木通红的眼睛问。
“杨老师……”丁子木一把抓住杨一鸣的左手腕,攥得死紧,攥得杨一鸣感到疼痛,他声音颤抖着,满是乞求地问,“你说过……我不是精神分裂?”
“不是!”杨一鸣坚定地摇摇头,“丁子木,你以前有没有过精神分裂症状我不清楚,未来会不会得精神分裂我也不敢说,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你一定不是精神分裂。”
“可是,我又看到他了。”
“谁?”
“我不知道,我觉得我认识他,应该还很熟悉,但是我想不起来,我刚刚看到他就在车里。”
“你‘看到’他在车里?”杨一鸣迟疑地问,他在“看到”这个两字上放了重音,他需要丁子木有一个准确的表述。
“我真的看到了,”丁子木控制不住地发抖,他的眼神都是散乱的,但仍然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我看到他了。”
“他什么时候上车的?”杨一鸣试探着问。
“不,他没上车,他就是……突然出现了,不对,是我……我忽然就看到他了,那又是幻觉吗”
杨一鸣长长地舒口气,丁子木的神智非常清楚,他更够分辨得出自己看到的是真实的还是幻觉。
“丁子木,没事儿的,别怕。就跟你上次一样,那只是幻觉。”杨一鸣伸出右手搂住丁子木的肩头,用力抱紧他。丁子木一点一点松开死死攥着杨一鸣手腕的手,慢慢说,“杨老师,我……肯定是不正常的。”
这次,杨一鸣没说话。
***
等丁子木情绪平复了之后,杨一鸣想要送他回福利院。丁子木说:“算了,我还是回家吧,让冯老师知道了会担心的。”
“你不是要去福利院拿东西吗?”杨一鸣问。
丁子木摇摇头,疲惫地靠进车座里。
杨一鸣有点儿疑惑,可还是发动车子往丁子木家的方向开过去,他几乎能确定丁子木说了谎话,不论是他的工作还是他的住所,一定发生了什么让他无法面对的事情,没有外部的刺激,通常是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的。杨一鸣很想知道这个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真心实意地想要帮助他。
车子慢慢地开进老城区,路面的积水越来越深,杨一鸣不敢走神,全神贯注地盯着路面,唯恐一不留神就开进了深水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车子停到了丁子木住的巷子口。
杨一鸣把火熄了,对丁子木说:“我送你进去。”
丁子木慢慢地抬起头,仿佛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他傻愣愣的看了杨一鸣几秒后摇摇头:“不用了,杨老师,我自己进去就行。”
杨一鸣根本就没有和他争论,只是下车从后备箱里拿了一把伞,撑开后站在副驾驶旁边。他拉开车门,把雨伞微微倾过去挡住,不容拒绝地说:“出来吧。”
丁子木坐在那里,抬头看着杨一鸣,这个姿势让杨一鸣一下子就想到了游乐园门口的那一幕,只是现在丁子木显得特别脆弱,不像是打人的倒像是被打的。
杨一鸣冲丁子木抬抬下巴,丁子木慢慢地从车里走出来站在伞下。
“走吧。”杨一鸣简单地说,拽了丁子木一把,丁子木踉跄了一下跟着往里走去。小巷子越走越逼仄,越走越荒败。杨一鸣打量着两边被拆得只剩下一片瓦砾,长了野草和青苔的小院子,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他想象不出这种地方要怎么住。
“到了,”丁子木停在一扇小门跟前,低声说,“杨老师您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就行。”
杨一鸣不为所动地站在那里,僵持了一会儿之后,丁子木无可奈何地掏出钥匙打开了院门。小院子里已经看不到地面了,全是一层泥浆,中间扔了两块砖头供落脚之用,空气里弥漫一股股的恶臭味。房屋门关着,但是估计也已经有不少泥浆顺着门缝流进去了。
“怎么回事?”杨一鸣拽着丁子木不让他往里走。
“前几天下水道就堵了,那些污水都倒灌进来了。我找了房东和居委会,他们都不管。”
杨一鸣知道,这一定又是逼人搬走的新招数,断水断电断有线,实在不行就堵下水道,反正总有一款能让你呆不下去。
“你昨晚住哪儿了?”杨一鸣问。
“福利院。”丁子木老老实实地答道。
“今天打算住哪儿?”
“福……福利院。”
“你不怕冯老师知道了伤心?”
丁子木没吭声。
“走。”杨一鸣一脚把院门踹上,拉着丁子木就往巷子口走,“这地儿没法住,你今晚先住我家吧,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丁子木张了张嘴想要拒绝却被杨一鸣打断了:“我又不图财又不图色,更不会把你卖了,你担心什么?”
于是丁子木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不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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