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此时却点头哈腰满脸赔笑的对另一个人说着什么,那表情也有点像格桑花。
让单曾头人这样表情的那个人,看起来年纪不算大,头上扎着发辫,但身上穿着的是对襟棉袄。
棉袄这种东西不是我们吐蕃人的服饰,我们都穿皮袍子,棉袄这种东西,我只在集市上看见汉人的商人穿过,可这人的头发是我们吐蕃老爷们的惯用样式,又证明他应该是吐蕃人。
这个衣着奇怪的人,对单曾头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这时我已经离的挺近了,听到他说:“我受赞普大人之命,必须保证每一户人家,每一头牛都能吃到草。”
带我来的人这时总算是放开了我的脖领子,他对那人行礼道:“巴桑大人,这个人说他记性好。”
被称为巴桑大人的这个人,看了看我,然后指着其中一座大草山对我说:“等下你就守着那个草垛,一会儿牛放进来,有多少头牛在你那里吃了,都是谁家的牛,你要记下来,稍后告诉我。”
我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就算运来的草再多毕竟也是有限的,绝对不够外面数万头牛吃一个冬天,只能让它们饱食一顿。
而单曾头人八成想私扣下来一部分草料给自家的牛,但被这位铁面无私的巴桑大人拒绝了,并要找些人看着,怕他捣鬼。
这件事我很乐意做,于是用力一点头,“我会好好的记住。”
单曾头人则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好好记清楚了,不然小心我活剥了你的皮。”
然后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我都是在数牛,数草;除了数牛,就是数草;数完了牛,接着数草。
从一大早,一直数到日暮黄昏,这一天里连口热水都没得喝,只抓了几把丹珠给我带着的青稞就着雪吃。
天黑下来,所有的牛也基本上都饱食了一回草,回家去了。几座草山也差不多都被夷为了平地。这一顿饱饭顶不到明年春天,不过牛有两个胃,两个胃都填饱之后慢慢消化咀嚼,也能撑上个十天半个月。
我跺了跺在外面一天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脚,活动了活动腰身,顺手捡起地上一根长长的草杆。
草杆上连着叶子,叶子又窄又长,还泛着青绿色。这不是我们高原上的植物。
“去巴桑大人那里。”有人招呼我,并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毡房。
我小跑着过去,想着强巴和嘉措还在外面等着我,交完了差事就能一起回家了。
毡房里巴桑大人和另外两个管事的模样的人,拿着几本册子,好像在核算着什么。
“多少?”,其中一个管事的手里拿着笔和本子,头也不抬的问我。
“三万七千五百八十四头牛,共吃草料,九万八千四百四十二捆。其中包括边巴家的牦牛四百六十二头,帕加家的牦牛七百三十九头,平措家的……”我答道。
坐在一张桌子后面看账册的巴桑大人,抬起头来,用惊诧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你记得这样清楚?”
“牛都是一批一批放进来的,所以不会记混,牧草堆放的整齐,也容易清点数目。”我回答。
“那也很不容易了。”巴桑笑了笑,他笑起来很斯文,让人觉得很亲切,“你叫什么名字?”
“央金。”我老实回答。
巴桑点了点头,“继续吧。”
“平措家是两百三十头牛,……”
没多久,一一记录完毕。
巴桑大人这时起身走过来,拿过管事的手里的账册,从头到尾点算了一遍。然后他第二次抬头看我,眼神更是惊诧了,“数目核对竟然丝毫不差!”
“厚厚,厚厚。”我傻笑。
“央金,你很聪明,以后愿意跟着我吗?”巴桑问道。
我抓了抓头,“跟着大人?”
“跟我去逻些。”巴桑说道。
我摇了摇头,‘逻些’是我们吐蕃的首府,具体在哪里我说不好,应该离这里很远。“我家兄弟四个,还有丹珠和孩子,我们要在一起。”
巴桑惋惜的叹了口气,对我挥了挥手,“去吧。”
我离开单曾头人的庄子,强巴和嘉措果然在外面等我,我奔向他们,高声大叫着,“啊呀,强巴,嘉措,回家咯。”
“阿勒!”强巴和嘉措回应着,挥起鞭子,赶起牦牛。
第7章 人不如牛值钱
牛儿吃饱了肚子,这几天没有死掉的,天气也和缓了些,雪停了,这一天甚至还出了太阳。
趁着这个好天气,我带着达瓦和梅朵到外面玩玩,他们这些日子整天猫在家里都憋闷坏了。
我们玩耍了一阵,晒了会儿太阳,又在河滩雪下挖了一些贝母的球根。贝母是一种药材,能治咳嗽的,以前我常咳嗽,嘉措就挖来这种草药给我吃。这种东西不知道拿到集市上能不能跟汉人商人换些盐巴。
带着我们的战利品,太阳下山前回到家,却发现家门前的桩子上拴着几匹马。
马匹的毛都经过修剪,很整齐,马鞍也很漂亮,有些上面甚至还镶嵌着珊瑚和绿松石。
“有客人来了?”我推门走进去,却是一愣,单曾头人坐在我家简陋的火塘边,强巴、嘉措,还有有伤在身的次仁都小心翼翼的趴伏在地。
“头人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