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参加喜宴的,想想近几日林子里的动静,那怕是……
无咎朝底下望去,只见燕赤霞显然也是感受到了来势汹汹的暴风雨,脸色变得很难看。
“小子,走了。”
宁采臣刚抱住小鬼,还没来得及给抬起来,风声太大,他听不清燕赤霞的话,“你说什么?”
“我说走了!”燕赤霞神情凝重,抓住宁采臣的手臂就要带他离开。
与此同时,被宁采臣抱住的小鬼飘了起来。
宁采臣奇道:“大胡子,你还说什么千斤咒,他完全不重啊,我一只手就能把他抬起来了,哎,不对,我都还没用上力气呢,大胡子,他,他怎么飘起来了?”
“都说了他是鬼,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快撒手,我们走了。”
“怎么可能是鬼呢,难道我在做梦?”宁采臣喃喃着,风声越来越大,震耳欲聋,燕赤霞在和他说什么,嘴巴一张一合的,可他完全听不到声音,只能从对方焦急的神情猜测是在催促自己离开,“可是大胡子,我撒不开手了。”
他的手仿佛粘到狗皮膏药,怎么都拿不开。
宁采臣听不到燕赤霞说话,反之亦然。
燕赤霞只能看到宁采臣还在那边磨叽,被他气得半死,以为都生死攸关了,书呆子还在纠结有没有鬼的问题,想硬把人扯走吧,呆子还抗拒着自己的力量,“你个呆子,再不走就不是你相不相信鬼的问题,而是会不会变成鬼的问题了!”
简直就是鸡对鸭讲。
小鬼还在往上飘,连带着宁采臣也慢慢离了地,把书生吓了个够呛。
燕赤霞这才发现不对,还以为是无咎捣的鬼呢,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祭起道剑,隔空往宁采臣的手与小鬼身体之间虚劈下去,一道耀眼的剑光如利箭一般急射出来,贴着宁采臣的手掌直冲往上。
须臾之间,小鬼硬生生往上拔高了一丈多,宁采臣自然也被带到半空,好巧不巧,剑光这才将他俩彻底分开,宁采臣无所凭借,从空中摔了下来。
燕赤霞低骂了一句,赶忙走到书生底下要把他接住。
巨浪一般的风达到至高点,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
宁采臣被吹偏了几尺。
燕赤霞想要赶去,然而逆着鬼风,一时移动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宁采臣又被吹高了好几尺,朝左飞了一小段,这才硬生生地摔到地上,恰好脑袋砸到凸起的石头,人事不知。
“都说了这是大人要的头,你还害他撞到,要是撞坏了怎么办?”慢慢平息下来的风声里,有什么在嘀咕着。
“天好黑,我看不清。”
“亏你还是鬼,不中用!”
“能怪我?前几日有盗墓贼掘了我的墓,找宝贝也不好好找,把火星溅到我眼睛里了,一点都不尊重死人。”
“你当时还就在旁边看着呢,自己不出面怪得了谁?”
“你想打架是不是?来啊,我告诉你,少了眼睛我照样打得赢!”
“来啊!”
“来啊!”
紧接着便是拳头呼啸,叽叽喳喳的劝架声,亦或是呐喊助威,甚至还有开盘押注的,好不热闹。
燕赤霞开了天眼,瞅到一大群鬼乱七八糟搅作一团,倒是把“猎物”宁采臣放到一边了,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到书生旁边,刚把人抬起来,周围的喧闹声戛然而止。
他心里咯噔一下,一边走一边回头瞅,方才还乱成一团的百鬼,不知道什么时候整整齐齐地排作方阵,成百上千双鬼眼阴森森地盯着他瞧。
前方,有杀气。
燕赤霞不得已停了下来,回头,一个尖嘴猴腮道士打扮的家伙站在他面前。
“燕赤霞,别来无恙。”阴森森的话语,给人空洞洞的感觉,仿佛是从九幽地狱一路传上来的。
“道岸然?”看清来人,燕赤霞有些意外,“你怎么死了?”
道岸然?
无咎对这个名字印象挺深刻的,因为道貌岸然嘛,他去黑山那里蹭吃蹭喝的时候见过他,是黑山的新手下,听说刚死不久,但是能力很强,黑山很是赏识,还特地拨了一个鬼军供他差遣。明明维持着道士的模样,却听说为了得到黑山的青睐,下手十分狠绝,当真是人如其名。
没想到他认识燕赤霞,而且过节看似不小。
其实若是宁采臣还醒着,便会认出道岸然就是昨日与燕赤霞打得热火朝天的对手。
底下的对话还在继续。
道岸然冷笑,“我怎么死了?你还有脸问。”
“莫不是你重伤之后……”
“不然呢?”道岸然语气沉沉。
燕赤霞有些愧疚,道岸然缠着他比试法力不是一天两天了,昨日被他缠得紧了,急躁起来,不免下手重了些,却以为他尚有自保之力,不料想今日再见他,竟是阴阳相隔。
听及此处,无咎多少还是有些纳闷,道岸然是重伤死的?好像不是吧。不过他是怎么死的来着?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他还在苦思冥想,底下已经打起来了。
面对曾经的对手,燕赤霞明明可以几招制胜,偏偏处处忍让,边躲避着对方的杀招,一边还苦口婆心地劝,“道岸然,你何苦执念如此,生前你尚且除妖捉鬼,造福一方,死后却沦落到与鬼为伍,不愿投胎,苦的岂不是你自己?”
哼,想他无咎和燕赤霞斗法的时候,什么时候下过死手了?没有!顶多就是玩玩。可那燕赤霞什么时候对他留情过?没有!倒是对个处处要置他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