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蝶圆睁的双眼虽然看不见赵悝正在做的动作,但她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眼角还有一颗晶莹的水珠漫溢而出。
眼看赵悝手起刀落,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就将香消玉殒,苗虎和苗大倌的眼中都闪现着兴奋与期待的光芒。这时,黑暗中传来一声:“律息止!”声音不大,但穿透力极强,每个字携着不可抗拒的威严,穿越耳膜,直抵脑际。电光火石之间,赵悝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骤然静止,手中的刀也停在原处,刀尖离雨蝶的腹部已不足一寸。
一个人从门外踱着方步走了进来。一个儒士装扮的中年男人,头戴方巾,蓄一绺不长不短的胡须,一袭雪白的长衫,似要将这如墨的长夜照亮。
苗虎眯起眼睛细看来人,想不到居然有人轻而易举就破了自己的摄魂移心**。
“啊哈,我道是何方神圣,原来是赵大掌柜。这么晚了,是什么风把你吹到寒舍来的?”
来人正是天地汇大掌柜赵龙舞,他双目炯炯注视着苗虎,不动声色地道:“一股邪祟之风,在如此良宵扰人清梦,不才特来探访究竟。”
在青龙城,苗赵两家掌柜差不多垄断了全城的商品买卖。赵掌柜的商号出售各种吃的穿的玩的东西,苗掌柜的当铺则接收各种吃的穿的玩的物品,他们就像旅途中起点和终点两座驿站,满足着人们不同的需求。但是,他们也就像那两座山长水阔的驿站一样,彼此没有交集,老死不相往来。但苗掌柜当然知道赵掌柜是谁,而赵掌柜也不可能无视苗掌柜的存在。此刻,两大掌柜历史上第一次面对面聚首,在这样一个时间这样一个地点,为的却不是各自的买卖。
“少他娘的文绉绉假斯文!深夜闯人宅第,这是你这种正人君子该有的行径吗?”眼看吉时将至,苗虎终于不淡定了,脱口而出的粗鄙之言,与他先前的温柔和从容相比显得何其突兀。
“对正人君子,我当以仁义之礼相待;对魑魅魍魉,我怎能惺惺作态假仁假义?”赵龙舞也面容一整,厉声叱道:“像你们这样的妖孽,为了修行而伤人性命,如果跟你讲仁义礼智信,天理如何昭彰?”
“主人,还跟他废什么话,吃了他再说。”
苗大倌一跃而起,向赵龙舞猛扑过来。他张开嘴巴,那只嘴巴突然变得比猛虎的巨口还大,一口就可以将龙舞的头颅吞没。
龙舞站立不动,等苗大倌即将扑到,才伸起右拳朝他嘴巴里塞去。苗大倌一口咬下来,只听“当”地发出一声金属的脆响,接着一声惨呼传来,苗大倌满口的牙齿纷纷掉落,嘴巴也裂成两瓣,眼珠暴突,七窍流血,眼看活不成了。龙舞乘势一拳砸在苗大倌的天灵盖上,苗大倌“喵呜”一声,委靡在地,身子慢慢收缩成一团,变成了一只肥胖的黑猫。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龙舞收回那只拳头,用手帕拭去上面的血污。那拳头在插入苗大倌巨口的瞬间暴涨两倍有余,金光闪闪,不似血肉之躯,倒像纯金所铸。
“你有幸尝到罗汉金刚拳的味道,总算跟佛法沾了点边,也不枉此生了。”说完,龙舞转向苗虎。这个才是真正的对手,而且也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苗虎眼露凶光,“哼”了一声,突然俯下身子趴在地上,手脚四肢收在一处,整个身子变成猫的形状。这只猫越变越小,最后只剩下小老鼠那般大。显然他忌惮龙舞威猛无比的罗汉金刚拳,把自己变得越小,这样目标也就越小。他纵身一跃,消失在黑暗中。
龙舞闭上眼睛。他知道苗虎并没有离去,而是在暗处等待机会对自己发出致命一击。他敛神屏息,魂游小周天,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似长着眼睛,关注着四面八方。
对峙了一炷香工夫,苗虎终于忍耐不住。他耗不起,时间不在他这一边。他运用隐身术,从房梁上疾如利箭般冲了下来。
龙舞严阵以待,苗虎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法眼,虽然隐身了,龙舞仍能捕捉到他的身影。他正准备布防己身,但脑中电光一闪,立即伸出左手朝胡雨蝶一抓,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就在雨蝶身形移动的瞬间,一条黑影从她刚刚站立的地方一窜而过。苗虎显然无心与龙舞恋战,今晚雨蝶才是他的真正目标,若非龙舞如意拈花手可随心而至,雨蝶早已着了他的道。
苗虎偷袭不成,气急败坏,身子一耸,现出真身来。这是一只体形大如老虎的全身长满豹纹的猫,四只爪子壮硕尖利,尾巴比老虎还长三分之一;绿莹莹的两只巨大的眼睛怀着无限幽怨,像地狱里刚逃出的怨灵,看你一眼,你就像受了永劫不复的诅咒,从此寝食难安。他抖了抖肩膀,好像要展示一下真正的兽中之王的威风。接着尾巴往地上轻轻一拍,地面马上从中裂出一条缝。
苗虎深吸一口气,突然对着龙舞放声狂嘶起来。
如果有人听过鬼哭狼嚎,他就可以感受到,那声音比鬼哭狼嚎还要恐怖十倍。
就像有千万个人同时在深夜磨牙,又像有千万把刀同时在刮毛竹的身子,又像有千万只老鼠同时撕咬一具腐尸,总之,有千万只虫子在噬咬着你的心。在苗虎的嘶声中,屋顶的瓦片纷纷碎裂掉落下来,屋外的山林如遭鬼风肆虐狂呼不已,整个天地阴郁憯怛,如临末日。
龙舞早有防备,用乾元真气把赵悝和雨蝶同时包围起来。嘶声在外面震荡冲撞,但就是冲不破真气围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