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舞骑在一匹大宛马上,神态如常,没人能够看出他此刻内心的感受。按理说,宝贝女儿失踪,而且是有人蓄意所为,做爹妈的人应该心急如焚才对,但龙舞没有给人以这样的感觉。
然而了解他的人,可以看出他对此事极为重视,因为他骑着爱驹骅骝来了。平时如果不是遇到极为重大的事情,他不会在青龙城里劳驾骅骝的。
家丁已经探查清楚,前方一座白色石头建筑里今天有波斯胡去过南市。龙舞策马当前,家丁追随在后,十余匹马向那座白色房子靠拢。还没等他们走近,那半月形拱门打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正是阮阿城描述的络腮胡子的形象。
那个人似乎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意外,大大咧咧地站在门前,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些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骑士。
孟颛上前施礼道:“请问阁下,刚才是否带了一个小女孩到尊府上来?”虽然断定对方有所图谋,但最基本的礼数不能丢,这是赵府多年来秉守的规矩。
“是的。”那大胡子也不否认。
“那么你可知她是谁家的小姐?”
“当然知道。”
孟颛觉得奇怪,对方好像并不打算隐瞒,爽快得令人出乎意料。
“那位小姐是我家主人的千金,请问阁下是否认识我家主人?”
“我不认识”,大胡子说道,“但有人认识他。”
孟颛问道:“是谁认识我家主人?”
大胡子道:“我家王子!”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心里都不觉感到好笑。
一个客居他乡看样子很落魄的胡人,竟然敢说他是王子的人,不是有点大言不惭吗?
但龙舞并没有觉得好笑。他仍然静静地坐在马鞍上,等待拱门里的动静。他相信那里还会有人出现。
果然,一会儿之后,拱门里又有人走了出来。走在前面的,竟然就是失踪近一个时辰的赵府小姐无鸾。只见她怀里抱着一只猫,规规矩矩地从里面走出来,好像在参加一项隆重的仪式一样,非常专注,且认真,这跟她在赵府里的表现大相径庭。
跟在无鸾身后的是一个波斯胡打扮的年轻人,他跟着无鸾亦步亦趋,非常沉稳有耐心地缓步慢行,生怕过大的脚步会冲撞了前面的女孩。
无鸾停住了脚步,年轻的波斯胡也停住了脚步。
“别来无恙啊,赵先生!”年轻的波斯胡客气地打着招呼,好像跟龙舞是多年的老友一样,一口青龙城官话倒还算过得去。
龙舞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七年了,我没有一天不想念着你,你知道吗?”那波斯胡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强行抑制内心的激动。
“我白天想,夜里想;白天想得吃不下饭,夜里想得睡不着觉。可你远在天边,我想见你一面该有多么不容易啊,赵先生!”他的眼睛射出一道凌厉的光,似乎要刺透龙舞的心脏。
龙舞避开他的眼睛,把目光投到远处屋顶上。
“今天,我终于见到你了,见到你这个害我丢掉王位的小人,见到你这个横刀夺爱的奸贼,我乌尔汗恨不得扒了你的皮,喝下你的血,为我的爱妃祭奠。”
龙舞的脸扭成一团,眼中蓄满了泪水,似乎也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
乌尔汗的出现,唤醒了他沉睡了七年的记忆。它就像一只虫子,他以为自己已经把它逐出大脑了,现在才知道,它还深深躲藏在自己的心底深处,等待一个适当的时机冒出来,吞噬他的心灵,强迫他去面对那无比痛苦的回忆。
七年前,龙舞还只是青铜号上年轻的船老大,刚创办不久的天地汇规模也远没有今天这么庞大。作为掌柜,他亲自下西洋采购商品,为他的商业帝国付出自己的每一分力量。
那年夏天,青铜号在海里遭遇了一场飓风,帆来不及下降,被飓风呼啸着折断了桅杆,之后又遇到前所未见的一场大暴雨,船体进水,差点沉没。风雨过后,青铜号顺流漂到一处海岸,当地的渔民把他们遍体鳞伤的船拉到岸边。
后来他们得知,这是在大沙漠旁的一个小国,整个国家也不过一万多户人家。国王有两个王子,立大王子为王位继承人,龙舞他们上岸的这一天,是大王子成婚的日子。青铜号带出来交易的商品都还保存完好,龙舞便带了一些礼物去觐见国王,希望国王能够请工匠帮他们把船修理好。国王见了龙舞带来的瓷器和丝绸等物品,龙心大悦,即刻传令叫工匠修船,并把龙舞介绍给刚刚成婚的大王子。龙舞送给王子一把龙泉宝剑,送给王妃一些珍珠饰品,那王妃在戴上饰品的时候,偷偷多看了龙舞几眼。
龙舞就在国都住了下来,天天都是国王或者大王子的座上宾,他们非常喜欢听龙舞讲述青龙城的故事,虽然青铜号的通番只能讲最简单的当地语言,而且还翻译得嗑嗑巴巴,但他们仍听得津津有味,对青龙城的繁华富庶羡慕不已。每回在大王子的住处讲故事的时候,他的新婚王妃都饶有兴致地在帷帘后听着。
过了半个月,工匠们修好船了,龙舞虽然有些乐不思蜀,但也不得不告辞起身。这天晚上,国王在大王子的住所设宴为龙舞饯行,大王子和小王子作陪。龙舞把船里的杜康酒拿来献给他们,国王和两位王子都非常高兴。他们虽然是第一次喝杜康酒,但马上就喜欢上了。两位王子平时喝本地的奶酒都是海量,以为杜康酒这么好入口,应该酒性不大,因此放开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