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流觞这才明白之前那个车夫的描述毫不夸张,这些起义军对他们的首领,有着近乎疯狂的崇拜。
从里面出来,她悄声问沈离央:“这样说,不会不太好吗?”
“不碍事的。”沈离央当然知道她在顾虑什么。“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不正是用兵之道吗,军师大人?”
顾流觞语塞。她有些怀疑了,这真是一支没有文化的农民起义军?
沈离央领着她四处参观,指着一侧的武器架,说:“这些都是我们自己做的,现在已经有了专门冶炼的部门,别说是刀枪,就是弩车,投石车,也能造出来了。”她有些唏嘘,“想当初刚出来的时候,把树枝铁棍什么的削尖,就算是武器了。”
“你们就是拿着那些东西,打赢了朝廷的军队?”顾流觞没想到他们的条件艰苦,竟艰苦到那种地步,也有些敬佩起来。
“呵,朝廷的军队也不见得就比我们好。”
“此话怎讲?”
沈离央放低了音量,说:“他们的兵器都是偷工减料的,稍微一碰就折,大冬天的,棉衣也只有薄薄的一层里子。”顿了顿,又说:“我听义兄说,是上面管军费的人克扣了军饷。”
朝廷管得上军费的人,嫌隙最大的,不就是自己的父亲,手握兵权的当朝太尉顾长青?
“不可能!”脱口而出后,才发觉自己的反应实在太过了。只好装作坦然地对上那双明显流露出怀疑的眼睛,“我的意思是,克扣军费无异于自毁长城,那些官员应该不至于把手伸到这上面来。”
见她没再说什么,顾流觞长舒一口气,暗自想:看来这次是来对了,正好可以暗中查探此事,查出真相免得父亲蒙受不白之冤。
两人继续走着,却没有再去兵营,而是来到了空无一人的靶场。
“怎么就到这了?前面不是还有轻骑营……”
“那边太远,就不过去了。”沈离央淡淡的说。其实是因为顾流觞被许多人关注时,自己的心里不知怎的也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弓箭手的训练也是治军之重,在许多攻防战中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沈离央走到架子前,挑了半天,才拿起一把乌黑的大弓,“这是我平日练箭用的弓,你要试试吗?”
顾流觞几乎没碰过这类东西,觉得很是新奇,也没多想,便欣然道:“好。”
等她把这把大得出奇的弓拿在手上时,才发现一个尴尬的现实——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竟然还拉不开一把弓!
沈离央站在一旁,笑吟吟的问:“怎么,要帮忙吗?”
顾流觞咬着唇,强撑着:“我可以的。”
她深吸一口气,又狠命的拉了一会儿,才勉强有了一点点的开口。手臂已不自觉的发起抖来,颊边也渗出了细汗。
顾流觞骨子里还是个要强的人,此时要放下,又觉得面上挂不住。正天人交战间,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极其自然的就着她的手握住了弓身,另一只手牵着她,很是轻松的拉开了弓弦。
顾流觞正因这突然的接近心跳加速时,又听那人在耳边低低笑了一声:“看,这不就拉开了?”
沈离央拈过一只箭,熟练地搭上,一本正经道:“箭术有四要,心要静,气要平……眼要准,心要狠。”
说罢,她就着那个姿势“嗖”的把箭射了出去,白色的羽箭在空中飞行了一段,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可学会了?”
顾流觞咬牙切齿的说:“多谢将军大人亲自教学。”
沈离央愉悦地放开她,把弓箭放回原位,“看开军师的确是完全不会武呢。”
顾流觞心中一塞,这人真是无论何时都忘不了试探。
一时间兴致缺缺,才发了一身汗,心里又冷了几分。?
☆、出征
? “天杀的沈离央……”一觉醒来,顾流觞只觉得肩背痛得跟要散架似的,越想越觉得肯定是被沈离央算计了。
照理说,她再怎么弱不禁风,也不至于连把弓都拉不开,所以那把弓肯定有什么问题。
算了,女子报仇,十年不晚。顾流觞暗自想。
刚走出门,就看见一身黑衣的冷彻倚在门口。
冷彻平素不爱说话,一般都只爱一个人待着,偶尔默默的练剑。如果主动出现,就一定是有什么事要说。
“今天一早,沈离央就带了大批人马,往留城方向去了。我们若要走,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兵荒马乱的,在哪不是一样。”顾流觞揉了揉酸疼的臂膀,想到了昨日听说的军费贪污一事,眉头一皱,“这趟浑水,我是要淌到底了。”
冷彻见她心意已决,恐怕是听不得劝了,也不再多言,取出一个盒子,说:“这是沈离央走前让人送来的。”
顾流觞接过,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放着自己画的那张图纸,还有一块黑色木牌。上面刻着麒麟的图案。
在义军中,麒麟正是安乐王崔广胜的化身代表,就像龙对于皇室而言,象征着最高的权力。
“这是?”
“应该是块调兵用的令牌,至于可以调多少就不清楚了。”
“好个沈将军。”顾流觞把东西拿在手上端详了一番,会过意来,有些忿忿:“她倒打的一手好算盘。”
她转身进帐,执了那张图纸,却是点火烧了起来。
“烧它做甚?”城防图的意义在战争年代尤为重大,即便是不苟言笑的冷彻,见她此举也不免露出惊讶的表情。
“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