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一个人的时候被正主撞见,真是一件极为尴尬的事,暮笙如玉般的肌肤染上浅浅的绯红。
孟脩祎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暮笙抿了抿唇,出于不肯示弱的天性,更不愿在特殊之人面前显得张皇无措,她再自然不过地说道:“臣在想陛下为何突然召见。”
她好像突然有了勇气,回话之时格外的坦然自若起来。孟脩祎怪异地看了她一眼,留意到她耳根处的淡淡绯红,她若有所思地看了暮笙一眼,说道:“今日召你来,是为你这篇策论。”
来了。暮笙神色一凝,敛容正色,恭敬听陛下讲下去。
此时距她投卷已过去两月有余。春闱刚刚落下帷幕,经明日殿试,便可决出三甲。她也在日复一日的等待当中明白陛下的用意,她要将她与本科学子做比,择优而用。
“不论举措,还是用词,都锐气太盛。”孟脩祎朱唇轻启,徐徐说道。
暮笙心头一沉,莫非叫人比下去了?
“是以,你便先在政事堂观政一月。”孟脩祎仍旧不紧不慢,沉稳镇定。
暮笙沉下的心霎时间又高高扬起,这一悲一喜真是磨人。她微微弯唇,郑重施礼:“臣遵旨。”
孟脩祎并未太关注她的情绪变换,有条不紊地安排道:“至于你身上挂的医正之衔……”她停顿下来,似乎想看暮笙自己的意思。
暮笙忙道:“臣可兼任,太医署诸事,臣烂熟于心,应付得来。”
孟脩祎无他话,颔首道:“那便这样吧。”若她要辞去医正之职,这参政恐怕也要一并另换他人。兼任本就常事,若这点事都不能兼顾,她倒要怀疑自己的眼光了。
“你这年纪,锐气是寻常,若是暮气,倒让人惋惜了。不过,也需学得循序渐进。”孟脩祎修长的指尖一点书案上那纸策论,立即便有宦官上前双手拿起,送到暮笙的面前,暮笙接过,翻开一看,仍是原样,未添一笔,未删一字。
“观政一月,之后,将你所写举措加以完善,再呈上来。”孟脩祎道,“朕不要纸上谈兵,更不要天马行空,朕要切切实实能付诸实践的。”
平和从容的语气说到最后半句,添了严肃与威压,令人备受压力。暮笙庄重伏地稽首,万分郑重恳切:“臣遵旨。”
孟脩祎满意微笑,幽深的目光柔和了一些,稍稍后仰便靠在明黄的软垫上,慢慢道:“起来吧。”
到此,正事便说完了。
暮笙依言直起身,双手交叠置于膝上,重新跪坐。
她刚坐正,抬头望去,就见陛下饶有兴味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能洞悉一切,让她刚觉醒的那点心动无处遁形。暮笙不免觉得有一丝不自在,但她幼承庭训,为人处世,光明磊落,况且,纵使真喜欢了陛下,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她便抬起头来任由皇帝打量。
孟脩祎不禁轻笑,她总觉得这女子与那个人很像,此刻便更像了。那个人,也是这样,分明是柔弱不堪的小姑娘,却总挺直脊梁,一丝一毫都不肯让步,固执顽强得让她心动怜惜,恨不得永永远远地将她困在身边,哪里都不许她去。
孟脩祎唇边的笑意渐渐收敛,懒懒地说道:“好了,记着今日所言,莫要让朕失望。你退下吧。”
事都说完了,似乎也的确没有再留下去的理由。
暮笙见她眉宇之间皆是倦怠的疲态,心中满是心疼,便不再多停留,利落地倾身告退。希望趁此时无人觐见,能让陛下歇上一时半刻。
☆、第十九章
献给皇帝的那篇策论上,写的不是其他,正是先帝想做而没做成的“盐铁茶酒”官营。
圣上即位至今,方第四个年头,观天下海晏河清,便知景宸帝留下的锦绣山河是颇为清明的盛世。可见,景宸帝并非无能之主。
他即位不久,便实行“盐铁茶酒”官营,起初颇有成效,然而,过了几年景宸帝精力为朝中党派之争攫取后,那方面的监管便松懈了下来。党派之争愈演愈烈,景宸帝分、身乏术,只得先撇下不管,待到朝廷里终于安定一点,他也寿终正寝了。
“盐铁茶酒”的官营,便如一座建到一半的宫宇,看似华丽,实则内里满目疮痍,根本无力约束那些从中牟利的豪族商贾。即便如此,待到今上即位,还有许多大臣光明正大的提出,要求废黜“盐铁茶酒”官营这一国策。今上自然是不肯答应的,她也不能答应。
在外人眼中,先帝将陛下丢在宫廷的一角不管不顾,任她自己艰难困苦地挣扎求生,陛下对先帝的感情势必很冷淡。但暮笙知道,不是这样的,犹记得她登基那夜,那句近乎破碎心痛的一句“昭儿,我没有父亲了”,那种痛失亲人的悲痛无助,是真真切切的切肤之痛。
这是她的父皇想做而没做成的事,她势必会接下去做。故而,她便从此处着手,写了一篇策论献上。事实证明,她做对了。
从陛下的态度来看,她不但是猜对了陛下的心思,更是让陛下对她的能力给予了重视,她将此事的谋划交予她来做了。
暮笙自然是不肯让她失望的。
她自含风殿回去,政事堂的任书便送来了。在诸人或讶异或羡慕的目光之中,暮笙从容地去整理了自己的物品,待她出来,诸人都调整好了表情,纷纷过来向她道贺。
入政事堂便如入了圣上的眼,只消无过错,前程似锦是逃不了的,没想到这小小女子竟有这等本事。
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