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太后知她胆子小,便故意当着成帝的面鼓励她,“说错了也不怕,哀家替你做主。”
顾子怡于是大着胆子道:“民女以前流落民间时,曾听到这样一个传闻,说大司农家的郑公子看上了某家的姑娘,欲强娶为妾。那姑娘不答应,最后落得父母冤死,家破人亡,那姑娘也失了音讯,不知是死了还是……”
她说到此处,略略一顿,抬眼见太后与成帝都是一脸惊愕的表情,于是继续道:“民女当时也只是随耳听听,并未当真。但如今关系到玉冰公主的终身大事,民女心中惴惴,若是隐瞒不报,怕会误了公主……”
太后听了,果然脸色变得不太好看:“想不到,这郑善世竟如此纵容自己儿子胡作非为……”
成帝沉吟片刻,道:“此事朕会命人彻查,如若传言属实,别说朕不会把妹妹下嫁与他,就连郑善世这顶乌纱帽,只怕也要保不住。”
说罢,成帝才正眼看向顾子怡,语气略缓了缓,问道:“你方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顾子怡。”
“顾子怡……”成帝笑了笑,“倒是个好名字。子怡,此事若彻查属实,朕便记你一功。”
“谢皇上。”顾子怡低头羞涩一笑,不着痕迹地拭去掌心一片汗水。
第三十章
天气越来越闷热,到了八月初,韶宁和几乎是一办完公事回来就急着回房脱官服。
这个时候伶舟就会倚在门外隔着门板一本正经地建议:“少爷,既然这么热,脱了就别再穿上了,光着膀子多凉快啊,反正院子里就我和万木两个男人,不会被别人看了去的。”
片刻之后,韶宁和换上便服走出来,默默瞥了伶舟一眼,心道我防的不就是你么。
这段时日,周长风仍断断续续地找他们二人协助办案,但伶舟自上次一次性被扣留了十几张画像之后,变得谨慎了很多,每次周长风让他画,他都再三确认这是非画不可的,而不是留作备用的。
但即便如此,他的工作量还是成倍地增加了。伶舟仔细算了一下,发现自己这一个月里画的画,简直比上辈子三十几年加起来的还多。
这一日,周长风又跟他们约在茶馆门口碰面。
韶宁和远远便瞧见周长风一脸怒容,背着双手暴躁地来回踱步,于是笑问:“长风兄,何事令你如此焦躁啊?”
“还不是那个杜思危!”
韶宁和与伶舟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杜思危又怎么你了?”
这段时间,杜思危这个名字在周长风口中出现的频率极高,杜思危倒霉了,他高兴,杜思危得意了,他生气,这情绪变动几乎都跟杜思危脱不了关系。
上次杜思危接了殷红素遇刺案,原是个非常棘手的案子,周长风估摸着杜思危铁定要倒霉了,不想几天过后,居然被他揪出一个太祝令来,那太祝令居然还被严刑逼供屈打成招了。
当时周长风便怀疑这案子有鬼,偷偷找了顾子修去说,不想顾子修却摆了摆手道,这案子是皇上亲口指定让杜思危接的,他身份尴尬需要避嫌,所以这个案子他没有置喙的权力。三言两语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周长风虽然心中不服,却也没处说理去,好在最后皇帝赦免了太祝令死罪,只是让他们全族流放,周长风心里琢磨了半天,渐渐琢磨出了些门道,也就不再多嘴了。
但是这一次,皇上令廷尉彻查大司农之子逼死陆氏夫妇一案,顾子修甩手又将案子丢给了杜思危,周长风就满心不乐意了。
上一次他可以理解为是有人在操控案子的走向,这种官逼官狗咬狗的事情他也乐得袖手旁观;但是这一次,大司农之子逼死的是平民百姓,如果再被审出个冤假错案来,那可是违背了天地良心的事情。
他这么想着,便向顾子修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原以为顾子修还是会像以前那样随便敷衍他几句,不想这一次,他却在认真考虑了片刻之后,点头道:“你说得没错,这案子杜思危一人之力恐怕办不了,要不你来协助他吧,你负责前期查案,他负责后期审案。”
“不是,凭什么要我协助他啊?”周长风非常不满,“我一个人就能办了这案子!”
“长风,”顾子修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周长风的肩膀,“我知道你脑子活络,查案方面很有一套,但这个案子牵扯的关系比较复杂,什么事情该查,什么事情不该查,什么事情查到了什么程度就该罢手,这点分寸,却还是需要杜思危来提醒你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周长风噎了半晌,纵是心里再怎么不服气,却也只能默默目送顶头上司远去。
当周长风将前因后果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之后,韶宁和恍然大悟:“所以这一次,你要查的人是大司农郑大人家的公子?”
“搞不好会连郑大人也一起查。”周长风说起这个,突然嘿嘿笑了两声,“不过越是官位高的,查起来才越带感,你不觉得么?”
“不觉得。”韶宁和摇头,“我可以申请退出么?”如果他跟着周长风插手了这个案子,搞不好会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那么之前几个月他韬光隐晦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喂,”周长风不满地一把扣住韶宁和的肩膀,生怕他临阵脱逃,“凭你我的交情,你难道还想中途退出?”
“我只是一个无名无分的顾问而已……”韶宁和企图消抹自己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