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到了乡里正好是晌午饭点,在学校门口蹲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等到收信的大爷吃过饭姗姗来迟。邵乾虽然家贫,但毕竟是学校的尖子生,大爷看见了笑呵呵的打招呼,“啥时候上学去?前儿个还有俩学生过来,说要看看母校什么的。咱学校虽然房子破,学生一个个可都是顶呱呱地。”
邵乾笑,“大爷,有没有我的通知书?”
“没得。通知书早就发完了,你没收到?”
“看到邵乾的了吗?”邵安问。
大爷背着手想了会儿,戴上老花镜打开抽屉去翻登记的本子,一行行的仔细看了摇摇头说:“没有哇,不是直接送你家去了?”
兄弟俩推着自行车从学校出来的时候面上都已经带上了恐慌,俩人在学校门口站了很久,似乎都不知道这样的结果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邵乾问:“咱去哪里?要不去县里教育局问问?”
邵安憋了半天,咬咬牙说:“何东去市里上学了,王社庄说他是考了好高分,人家学校看上了,才给提上去的。”
“王社庄……”邵乾抬手擦了把汗,鼻翼因为激动,怪异地扩张了几下,“王社庄就不是个玩意儿,何叔调到乡里的时候立马就把咱的地给割走了。咱兄弟俩两块宅基地,他不是还让自己侄儿给盖了房?一分钱都没给就占了。他……他给你说啥了都?”
“说要是想弄清楚,就直接去市里反应。”邵安的背又有些弯下去,终于咬咬牙问:“这学,你想上不?”
“当然想,爸最想咱们俩都读书。”
“哥去市里。”
邵安似是下了决心,咬着牙狠狠跺了一脚往前走,被邵乾一把拽住。
“王社庄真那么说的?”
邵安没有答,但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去找他问问。”
邵安拽住车,着恼道:“人家是乡长,咱爸挨批斗的时候他救过咱爸的命,接济过咱家的粮,你读初中的时候王社庄不给你开证明,还是他直接在乡派出所找人给开的,现在连地都给分了。他要是直说让你把学让给何东上,你给不给?”
邵安吼得急了,眼眶都有些红。邵乾握紧车把低着头站在那里,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半晌说:“我把自行车,给他送回去。”
“送屁。你要是真想上,哥就去市里找人告状。咱们,咱们也忘恩负义一回。报答归报答,他不能断了我弟的路。”
“哥!”
05.赠你暖光
大黄猫从地里抓了一只田鼠,吃完舔着爪子洗了脸,它的两位主人还是那个姿势坐在屋里几乎没怎么动过。黄猫扭头钻到房子一角的木头堆里,不一会儿叼着仅剩的一块老鼠屁股出来,放在邵安面前。
邵安伸手给了它后脑勺一巴掌,顺脚把老鼠皮踢到了门外。黄猫喵呜一声窜出去,找到自己的宝贝叼着,不解地扭头看邵安。
邵安率先起身出了门,拿起刨子开始干活。邵乾被声音惊醒,抬头往外看了看,发现天已经擦黑。
“哥,咱要是去市里告,何叔会不会被处分?”
“你管他!”邵安只觉得心里有一股火,憋在胸口烧得难受。别人家的娃都是娃,自己家的就该忙叨叨跑三年帮别人考试吗?邵乾当初读小学可谓是一波三折,才导致现在初中毕业已经十八九岁。要是再耽搁一年,还没高中毕业就二十了。虽然在长平乡这也不算什么,但他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平白无故再耽搁一年。更重要的,若是自己弟弟的名字被人顶了,他明年该用谁的名字去考呢?岂不是后路都被人断了?
这片黄土地什么都是缓慢的,就连文革,刮到这片土地的时候也已经是1968年底。这并不是什么幸运的时候,因为它离开的时候和到来一样缓慢,比别的县城整整慢了一年多。别的地方已经开始恢复生产摆脱文革的阴影时,这里还在时不时在进行着阶级斗争。并且这种余音一直延续到粉碎四人帮后两年,以至于邵乾因为成分问题,入小学就等着整整两年。
邵乾起身,准备去里面做点饭吃。虽然没有感到饥饿,但还是要吃。他现在大脑空白,不知道该怎么思考。也许吃点东西会好一些。
地灶还没点上火,就听见邵安在外面喊自己的名字。邵乾将手里的柴火塞到灶膛里,起身的时候抹了把脸,满手湿漉漉的。是啊,他太在乎了。
邵乾拽起身上衣服来擦,这才敢走出去。院子里站着何伟业和王桂芝,他们站在那里略带尴尬地冲着他笑,王桂芝先开的口,她说:“邵乾,今姨和何叔送何东去了襄城。我们终是觉得,有一件事得给你说清楚。”
即使前一刻还是充满愤怒的,看到两位长辈站在面前,两个人还是谁都没有发作。甚至是,心底依旧是感觉亲切的。这都是穷骨头惹的祸,邵安心底狠狠的想。
邵安还是从屋里搬了两张矮凳,找出家里看着最漂亮的两只白瓷碗倒了开水放在地上,自己就蹲在木屑堆旁。邵乾坐在门槛上,低着头。那只方才还在生闷气的黄狸猫伸长脖子坐在他旁边,瞪着来客眼睛一眨不眨充满好奇。老鼠皮已经被它小心地藏到了木头堆里,如果主人不吃,就等着明天自己接着享用。
王桂芝看看大门口。说是大门口,其实也没有大门,还是半截土坯半截蓝砖盖出来的围墙,大门只是简单的一个栅栏。穷人家,没什么可以偷的。再说这处乡村,哪有什么外面的人会进来,更没有人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