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林看着崔是念,半天才说了一句:“崔先生。”
崔是念抬起头来,表情是惊讶的,然后微的笑了一下:“骆林?你来这里做什么?”——眼神里没有埋怨也没有期待,好似随意遇上了一个熟人,不过礼貌的问候一句。
骆林一阵酸涩,只能低着头弯下腰去:“对不起,崔先生……”
崔是念和身旁人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先走了,转而对着骆林,扶他起来: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你就是为了道歉跑了这么远?……你还真是死心眼,又不是什么大事……”
骆林更加鼻酸:“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崔先生,我……”
崔是念笑着对他摆摆手:“又没什么的,你有你的难处,我也理解啊。你来这么一出,反而是我不好意思……本来我就是要回来的,跟你也没什么大关系。”
骆林依旧是低着头:“崔先生,我是来请你回去的……我愿意当你的模特,我求你,再把你的衣服做出来一次吧……好吗?”
崔是念一愣,但还是笑:“算了吧。太麻烦,我已经没那个心了。”
“哎?”骆林把头微的抬起来。
崔是念呼了口气,面上是真切的云淡风轻的样子:“真的不用了。我现在过得挺好的,在这里工作稳定,同事也都很好,是我能派上用场的地方。厂长对我不错,给配了宿舍,我也不用赖在我父母家了。我爸妈人也老了,现在每天都能去看看他们,他们都满意。现在反倒是觉得以前的自己太不实在……对不起,连累你让你觉得内疚了。”
骆林说不出话来,只能重复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崔是念看骆林的表情比自己还要难过,心口也是一阵温热。然而他最末也只是拍了拍骆林的肩,笑着说:“没事的。都过去了。快回去吧,我下午还有工作呢,不送了啊。”说着便要走。
骆林急了,终于是从嗓子里憋出一句:
“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崔是念和何式微都看着他。骆林只觉得难过,一气的将声音放了出来: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再怎么说现在过得好,也不过是自我安慰吧?!!你可以和所有人说你现在过的好,但是你骗得过你自己吗?!你不过是害怕再一次失望,是因为你已经伤不起了!!”
崔是念愣了一下,沉下眼睛:“你没必要这么激动。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要是真的不在乎,为什么走之前还要把衣服剪了?!”
骆林低着头,背脊却起伏着,眼泪落在地上,是变深的两滴棕色痕迹。
对,骆林是不会把自己的难过显在脸上。但是崔是念的感觉和表现和他如此相像,反而是让他感觉到那种令人窒息的痛苦。
他们什么都不说。他们习惯的表现得很快乐。他们经常告诉自己,其实也没什么的。
……可他们知道,那都是谎话。
崔是念站在原地,喉结滚动一下,半晌才说:“……对不起。我得走了……”
何式微眯了眼睛,唤了骆林一声:“小骆。”
骆林用袖子猛地擦了一把脸,抬起头来。
何式微三两下把袖子卷起来,大步走到崔是念面前:“别听这人废话,我抱胸,你抬腿,我们把他扛回去。”
崔是念还来不及讶异,实心眼的骆林已经跑了上来,和自家老板来了个漂亮的配合,活生生的扛起了崔是念。
两个近一米九的男人扛起一个一米七多点的瘦子简直是不费力气。何式微“啧”了一声:“受不了你们两个婆婆妈妈的。小骆你学着点啊,男人么,利索点,用说的不行就动手呗。”
骆林吸了吸鼻子:“知道了……”
崔是念在两人手上挣扎一下,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车子就停在门外,何式微解了自动锁,用手卡着崔是念的脖子坐到了后座。几个工厂里的人追着出来,何老板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子毛老爷子递过去:
“跟你们厂长说一声,崔是念有事离开一下,误工费我们就先垫上了啊。”
当了三十年良民的骆林还没干过这种形似绑架的事情。但他现在也只坐上了驾驶座,对着何式微破涕而笑,清秀的脸上满是笨拙和温暖的表情。
何式微关上车门,自我感觉在瞬间就达到了史上最良好。
——别说,我自己都要崇拜自己了……这种出手,也太帅气一点了。
崔是念被何老板卡得气都喘的不顺,咳嗽两声之后,却也红了眼睛,慢慢的把头低了,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
……待到夜幕降临时,三个男人终于疾驶着回到了上海。
何式微一早在公司三楼给崔是念辟好了地方,按原有的破碎衣料配齐了缝线材料。崔是念一走进那房间,便看着被他剪碎的那件衣服,现正躺在制衣台上,被一片片的拼了好。
我们的何老板故作恶腔的哼了一声:“地方不大啊,累了就在沙发上窝一宿吧。吃的东西也就是柜子的速食品,你可千万别挑剔。”
崔是念不说话,只走近了那衣服,伸出手来很轻的触碰着。
骆林和何式微对望一眼,悄悄地退出来。
崔是念在房间里沉默的站了很久,终于是跪了下来,将头埋在了衣料里,无声的哭了出来。
……
房间外骆林和何式微两个人默默站着,都是笑着。
骆林低着头,拳头抵在唇上,但是眼角眉梢还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