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花、雾非雾、景非景,妖界尚在万里之遥,故而眼前诸般法相,皆是虚妄,一念定,万象破——
他再次睁开眼睛,眸中已是一片清明与疏淡,只是——
之前的景象并没有随着神淮坚定下来的意志而消失,反而愈加清晰——
及目望去,是七零八落的尸体,黑熊被削掉了脑袋、长鹿半边身子一东一西、白鹤长翅染血、丹鸽丹顶断裂………
殷红的鲜血混着碎肉残骨汇聚一地。
尸骨几乎要堆积成山,哪怕是神淮也从没有看到过那么多尸体,那么多现出本体的妖族尸体。
天幕之下,一片血海,惟有一个身影依然矗立。
神淮直直地看着远处那战袍浴血愈加鲜红的人。
那是与当初神淮一般模样的人,只是他的眉眼看起来似乎历经沧桑。
他竖起玄黑的昆梧剑,一方素帕,细细擦拭,好像在完成某一项神圣的仪式。
腥风渐起,尸臭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那人却恍若未觉。
擦完后,他收剑回鞘,缓缓弯下腰,伸出一只手,闭上了身侧死不瞑目的一只巨大妖族的眼睛。
那妖族身躯绵延起伏,好像山脉连环,只是昔日金光熠熠的鳞片现今却显得黯淡无泽。
神淮心一颤,黎栩!
他目光随着景象内的那个他动作,立刻看到了金龙旁的麒麟神兽,对方眼中的不甘怨恨几乎要凝为实质,连着抚了两次,亦未曾让他闭上双眼。
好像是死了也要守卫妖界,又好像是要睁眼看着敌方如何为他妖族万千生灵偿命。
最后,景象内的神淮叹了口气,收回手,对着麒麟说了句话,神淮看不真切,只是对方面容上的决绝是他从不曾有过的。
忽然,一把白色长剑疾疾而来,划破染血长空,勾勒出一道清朗的弧线,白衣翩然而下。
下来的是一个眉目异常秀丽的青年,白衣阵纹流转,无风自动,他疾步走向景象中的神淮,狭长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和歉疚。
走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面露犹豫,不知和景象中的神淮说了什么,只是对方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淡淡地笑着,他的笑容很浅很浅,似虚似幻。
最后,白衣青年终于停下了嘴,他上前一步,这时景象中的神淮却突然开口了,表情似自嘲似怅叹,不知说了什么,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对方,蓦地纵身一跃。
跳至上空,他化作一团巨火,好像远古的金乌,犹如第二轮红日高悬天幕。
红日膨胀,几乎燃烧了半边天空。
巨火吞吐,火舌肆虐,一片火海,焚尽了整片大陆、生灵涂炭………
景象到这里戛然而止,火海瞬间断裂成碎片,最后归于虚无。
神淮双眼直直平视前方,许久之后,他才收回目光,开始理智思考起来——
他很清楚,之前的景象绝非真实,只是……
周遭迷雾依旧,剑气尚存,说明他还没有走出炼心路。
而炼心路上无幻境举世皆知,那刚刚的景象不是幻境、不是真实,却又是什么呢?
最后是妖族灭族,他以神魂为祭,燃烧了整片大陆的景象,莫非是遥远的未来,因大陆尽毁,天道提前预警?
倘若真是如此……神淮目光一凝。
接着,他边回忆之前的场景边分析:
景象内的他似乎比他曾经的全盛时期修为还要高深,已是半步天道的境界,如果是未来,以他如今的样子,景象之事至少要发生在两百多后。
还有,那白衣人又是谁呢?莫非是他以后的好友?
看来要想知道刚刚的场景究竟是否有可能成为真实,那个白衣人是一个关键的印证人物。
仔细思考一番后,神淮收回心思,深深吸了口气,才再次抬起脚步。
不是他对刚刚的画面真的无动于衷,只是……现在尚是凡胎ròu_tǐ的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与其再浪费时间与精力琢磨,不如先做好眼前的事,毕竟——路是人一步步走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年后——
看着小魔族一个人蹲在墙角,缩成一团,不知道在干点什么,神淮皱了皱眉。
走近几步,就看到对方小脑袋摇个不停,一副犯病了的样子。
神淮:……
他拎起小魔族的衣领,啪嗒——
一本黄皮书掉了下来,见状小魔族立刻嗷嗷嗷叫唤起来。
神淮了然一笑,他挑了挑眉:小鬼长大啦,还知道看这种书。
说着,他弯腰拣起书本,不顾掌下小魔族的翻腾,翻开来。
只是打开一看,却不是他想的各种小人,而是——
只见第一页赫然写着醒目的标题——得了天下失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