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结束之后,就正式放寒假了。
学生时代,最盼望的事情,就是每年的寒暑假的到来,离开了学校,一直紧紧系在身上的那根绳子就被暂时松开了,学生们就成了无忧无虑的小鸟,飞回山林,飞向高空,自由翱翔。
寒假通常从上一年的腊月上旬放到来年的元宵之后,算起来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寄宿的学生们在这段时间里,终于可以不住集体宿舍,可以暂时享受享受家庭的温暖了。
回家时,通常都要将宿舍里的被子带回家,睡了一个学期,脏了,也潮了,回家要让家人帮忙洗洗晒晒,来年开学的时候,再带过来。
因为棉被体积太大,又重,放假这天,同学家长们多半会赶到学校,帮孩子拿被子,有些父亲骑摩托车,就将被子绑在摩托车的后座上,有些家长则用麻绳捆好,直接用肩膀扛回家,或者和孩子一起到镇上搭车回家。
全班也唯有梁晓允一个人需要自食其力,妈妈太忙了,没有时间来学校,即使有时间,她也不一定记得梁晓允是今天放假。从初一开始,梁晓允放假或者开学都是自己背着被子,走十几里山路,往返于学校和家之间,梁晓允习惯了,妈妈对此也早已习以为常。
梁晓允的家,在离云镇十几公里之外的梁村,需要沿盘山公路,翻越两座高山,才能抵达。盘山公路虽然铺着沥青,但路况并不好,崎岖,狭窄,还有很多曲折回环的急转弯。
不放假的时候,云镇中学的寄宿生,只有周末,才有时间回家。为了照顾家比较远的同学,平时的周六,通常只上半天课,上午的课结束,寄宿生就可以动身回家了。周日下午,再带着新做的咸菜、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返校,周日晚上是需要上晚自习的。
无数个漫天落霞的黄昏,梁晓允和梁村的小伙伴们一起沿着这条山路,从学校回家,无数个日光熹微的清晨,再从家返回学校。
这条路,将他生命之中两个重要的地点连接起来。他无数次穿梭其中,也穿梭在自己朝气蓬勃的青春岁月里。
春天的时候,翠绿的山间,总能看到一大片灼灼燃烧着的映山红,偶尔还能闻到随风飘来的似有似无的兰花的香味。夏季山上浓墨重彩的翠绿,伴着知了此起彼伏的叫声。秋初的时节,山上染上大片的金黄色,还总有一些不知名的昆虫在唧唧叫个不停。冬天山上显得寂静了,近处的山像睡着了一般,远处青色的山上,往往会戴着一个白色的帽子,那是还未消融的积雪。
有些周末,为了能回家吃午饭,梁晓允和小伙伴们总是走得很快,并且相互比赛,简直就像竞走运动员。梁晓允每次都是走得最快的,半小时后,他就沿着盘山公路上到达第一座山的山顶。
这里离小镇已经有很远的一段距离,路上的车辆和行人越来越少,回头看去,云镇的房子便成了黏成一片的模糊不清的白色,而那条蜿蜒的柏油公路,就像一条轻柔的飘带,不小心被风吹落在山上,漫不经心地缠绕在山间。
梁晓允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歇息片刻,一边欣赏着身边的风景,一边等待着落在后边的小伙伴们。等他们气喘吁吁地赶上来,梁晓允便再次启程了。下山,再上一座山,再下山,他就看见了坐落在山麓的梁村,屋舍连绵,白墙黑瓦,炊烟缭绕。
有些时候,小伙伴们在学校吃过午饭再动身,一路上,就不再那么急,走上那条回家的路上,就像行走在郊游的途中,一路上谈笑风生,打打闹闹,互相开开玩笑,唱些跑调的流行歌曲……偶尔会有大巴车驶过,车上载满从外地归来的乘客,孩子们总是停住脚步,转过头,满是羡慕看着他们,直到汽车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拐弯。
那时梁晓允常常在想,他们究竟从哪里回来的,也许是县城,也许是省城,也或者是更远的地方。那些未知的远方都让他充满无限的遐想。除了有几次去县城参加考试,他没有离开过这个小镇。层层叠叠山峦后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他一直都很想知道。
因为有小伙伴同行,平时周末回家,虽然步行十几里上路,但也不失为一种乐趣。但是每逢一个学期结束,要将被子带回家的时候,梁晓允觉得这段路走起来就有些孤单和吃力。
梁冰外婆家就住在镇上,每个学期结束,他的被子一直都放在外婆家洗,从来都不用带回家,并且每个学期放假,他都照例要到外婆家小住几天才回家。另外一些梁村的小伙伴,都是父亲骑着摩托车过来接,摩托车后面货架上绑了一床棉被,再坐一个人,他们即使想帮助梁晓允,也有心无力。
所以,每年赶上寒暑假那两次回家,梁晓允每次都只能自己一个人。
这天上午,梁晓允自己将被子打包好,像往常那样,自己一个人扛回家,在校门口,他碰见了姜云。
梁晓允肩上背着装得鼓囊囊的双肩包,里面是书本、寒假作业以及一些生活用品,因为太重,身子有些微微的佝偻,左手拎着用细绳捆住的棉被,右手微微展开,以保持身体平衡,因为绳子太细,有些勒手,他就用一条毛巾裹住了绳子,不过棉被还是很沉,他过一会就将被子换到另外一只手,并停住脚步,直起身来,趁机喘上一口气。
姜云很惊讶地看着他:“你不会要自己搬回家吧?”
“对啊,我一直都是自己搬的呀。”
“你也太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