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络与那十刹海公主的婚事是仲伊告诉我的,我以前觉得他是个冷脸冷性的,必不爱八卦旁人的是非,没成想他在凡间咣当这些年,许是人间的烟火吃多了,竟也议论起他人的长短来,尤其对于我的婚事,他似乎颇为上心。
离络与那十刹海公主的婚事早在十九万年前便定下了,却是拖延至今才提上了议事日程,我觉得有些蹊跷。
仲伊徐徐的摇着扇子,叹一声我的无知,道:“这有什么蹊跷的,三界乱了二十余万年,在没看清东风往哪边吹的时候离络怎会傻的答应这门亲事?”
我向来对这些权力的风向有些迟钝,听他这样说,便冷淡的哼了一声,觉得离络同何人结亲与我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况且这婚结不结得成也不一定,这些年里但凡我见过的婚礼,离络的、墨渊的、我自己的,没有一桩是圆满的。
我的反应使仲伊有些扫兴,他合上扇子敲打着几案道:“你如今这样的年岁虽不大好嫁,可是也不能灰心丧气,离络不比你年岁小,照样等到了枯木逢春不是?”
我听着好笑,若是fēng_liú倜傥的离络神君晓得自己被旁人说是枯木,不知会作何感想。我白了一眼仲伊道:“你可是一直称呼我是你妹妹的,你自己不急倒催起我来了。”
仲伊笑笑:“我回去想了想,你在姑姑肚子里待的那七万年还是应该算进去的,你看夜华比墨渊晚生了三十余万年不是还只唤他一声哥哥?”
我点点头,表示对这个白送上门来的弟弟很满意。
仲伊才继续说道:“我看墨渊还是不错的……你要是不满意……那东华也不错……别皱眉……我觉得折颜也是有希望的……要不离络……离络毕竟还没成婚呢……庆姜……庆姜总还满意吧……”
我对奉行喊:“开门,放仲伊。”
离络这司律,在三界做的颇有威信,及至他大婚的帖子发出去,许多神魔鬼魅都去观礼。离络毕竟是大气的,竟也不计前嫌的给我递了帖子。我拿着精致的帖子感慨万千,若是去了对不住小织笼,若是不去倒显得自个儿小气,况且等庆姜醒过来,若是问起这事,我也好向他细细描绘。
我揣着帖子慢悠悠的走,看到迎面过来个身着华服的后生,手里拿着一张与我一模一样的帖子,也是一脸的两难。
我看那后生似乎有些眼熟,他却已周到的向我行了个礼,叫我一声魔尊,并自己报了自己的姓名叫离镜。
鬼君离镜的名号我是听过的。
虽则离络从前因为一些未知的原由与鬼族的关系一向疏离,可及至到了他侄子离镜这一代鬼君,与他便有了些许往来。
折颜同我讲,离镜这孩子为人颇有些义气,与他爹比,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只是因着自己的鬼君身份,许多事上总有些不得已。
折颜是老好人,总愿意往好的方面去揣度别人,可是这样也未必不好,在我死去活来的这二十几万年里,折颜能一直把我当作朋友,也是因为他说我虽然猖狂任性,但是善良可爱。
若是寻常小姑娘听了折颜这样说定是十分受用,可我以这样的高龄担负这样的评价实在有些汗颜。
折颜还同我说,离镜与白浅之间是有些干戈的。
我看这离镜彬彬有礼的样子倒确实是十分惹人疼爱,便问道:“你叔叔大婚,你是应该去的,况且一听你这名字,就是源自你叔叔,可见关系不错的。”
离镜拿着帖子苦笑道:“我这名字实是我父亲所取,他虽与我叔叔之间的纠葛实难用三言两语讲清楚,可是毕竟血脉相融,他以此祭奠下兄弟情义。至于我,尽管晓得叔叔又自个儿的追求,不屑于与贵族来往过密,可这血脉上的东西终究是斩不断的。”
“所以你并不是为你与你叔叔的关系所恼了?”我听着他有理有据的温和嗓音,想着如今的年轻人似乎比我们那时候有出息的,其实我也代表不了我们那一辈的年轻人,毕竟墨渊、东华、折颜他们,即使放在今日,也是出挑的。
离镜点点头,并未说下去,只是有礼的道了谢,说我的开导高屋建瓴。
我晓得他不愿再同我往深里说,而我也并未给他出上什么有用的主意,遂点点头走了,如今我自个儿也是理不清的。
在以前那些太平时候,我每每与墨渊说起可怜的小织笼,墨渊都是很好笑的看着我,有些个不可思议,如今想来,我确实是好笑的,最后失去一切的明明是我。
在墨渊的昆仑虚转悠了几圈,便念了个角回了府。
自从离络结婚的日子定了以后,我并没看出小织笼有什么不正常,依旧每天起的很晚,依旧慢悠悠的喝口酒品口茶,依旧躺在榻上一页页的翻着戏本子。
她是这样一个情形,我想开口都没得开了,只是晓得,早晚都一样,越晚越像凌迟。
我刚到府门,却看到了离络,一个人站在魔尊府大门跟前看着上面那红彤彤的牛鼻子门环,他一向是个痛快的人,犯不着跟个铁环相对无言。
我一时进退两难,不知是该提醒他我回来了,还是该静悄悄的离开,留他在这儿观赏牛鼻子门环。
正犹豫着,他却已是回过头来看见了我,他没说话,那张俊脸依旧冷的讨厌。
我还是识趣的往后退了两步,装作无比自然的打了个哈哈,道:“我正寻思去桃园子里走走消消食,你若有事,就进去坐坐。”
他却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