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饭了?”
“半碗鸡汤,几口米饭,嫌没有味道。”
“你呢?”
“终于知道关心我了?”
“好兄弟……”江扬苦笑,“你知道我一个人忙了多少事情吗?就差没徇私给自己发五倍工资了。以后少不了你辛苦的,三餐要定时,否则肠胃肯定受不了。”
程亦涵淡淡地一笑:“剩下的我都吃了,放心,我的长官。”
江扬一震。
程亦涵撇撇嘴:“还叫不习惯,我总是想着你拍电影时候的嚣张样子,那是个浪漫、理想主义的江扬哥哥,不是现在这个冷脸、现实、劳碌命的江扬上校。”
琥珀色眸子的年轻人没有说话。程亦涵打开新发的手机,调整明早的闹铃时间。隔壁的凌寒陷入了长久以来第一个踏踏实实的良好睡眠里,已经不知不觉地退了烧,睡得温暖极了,虽然身上新伤旧伤叠加。
一个被国安部除名的特工,一个机工学的天才,一个导演。江扬觉得这种诡异的组合出现在飞豹团的建制里,实在很考验上帝的想象力。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世界,每人都有梦想一件事情的权利。当江扬拍电影、程亦涵绘图纸、凌寒射击的时候,他们觉得梦想实在太近太幸福。但是,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如此长久地拥有和接近梦想。更多的时候,条件所限,有一些梦想萌芽很早就被摁进泥土里,慢慢被分解,继而消失不见,反而滋养了其他的梦想──到后来,就连梦想的主人都不能确定,它们,曾经真的存在过。
这一年的春节格外迟,除夕是公历的二月底。苏朝宇的母亲状况在一天天好转,他在模拟赛上又刷新了自己保持的布津全国记录,因此得到了除夕和大年初一的两个整天的假期。庄奕的父亲难得清闲,提前打了电话回来,说今年要回家过年。
庄奕的母亲是首都一所私立医院的妇科主治医师,业务上相当优秀,为人也十分贤淑温柔,早年跟庄奕爸爸的恋爱简直跟女儿和苏朝宇的故事异曲同工,年近50,保养得十分好,年前特意跟女儿一起去做了头发,看起来就像是年轻了十来岁。
腊月二十九的时候漫天飞雪,公园里早开的迎春花和桃花上都盖了一层晶莹洁白的雪花。新闻里说这是一场突如起来的暴雪,下午的时候,人行道上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交通已经处于半瘫痪的状态,汽车都以龟速滑行,很多人干脆把车就近停好,结伴步行回家。苏朝宇在军校门口的汽车站站了片刻,目睹壮观的人群生生挤掉车门、压爆车胎的盛况之后,决定沿着公路步行15公里去地铁站。
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庄奕坐在楼道里等他,他吓了一跳,美丽的女友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说:“爸爸回来了。”
苏朝宇搂紧了她,她在他怀里哭了,低声说:“爸爸要和妈妈离婚了。”
隔天。苏朝宇陪着庄奕以及庄奕的妈妈,在楼下的餐厅雅座里,再次见到了庄奕的父亲。他已经五十五岁了,却仍然保持着挺拔匀称的身材,他身边的女子不过三十多岁,两颊被冷风吹得红红的,眼睛很大,鼻头又圆又翘,笑起来的时候声音很大,说话时口音很重。
“我不是个好丈夫。”庄爸爸深深吸了口气对妻子说,“二十几年两地分居,彼此都苦,小惠只读了小学,除了家务以外,什么都不会,她跟了我十几年,天南海北,吃了很多苦,我想,我必须得给她一个名分。我对不起你和小奕,但……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了。”
庄妈妈死死咬着嘴唇,作为一个妇科大夫,她惯常总是非常温柔地跟来就诊的病人们说话,舒缓着她们的紧张情绪,这许多年都是文静贤淑,跟菜贩子砍价都不会大声的,此刻疼得心如刀割,泪水早已止不住得往下落,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苏朝宇始终在桌下抓着庄奕的手,他能感觉到女友的愤怒、委屈和难过,她猛然站起来,抓起桌上的茶杯就往那个叫小惠的女人脸上砸过去。庄爸爸吓了一跳,伸手挡了一下,瓷杯在他的手上砸裂,瓷片掉了一地,手上的血和着茶水一起往下流,一时桌上几个人都楞了。
小惠突然跳起来,甩手就一个耳光打过去,嘶声骂着庄奕。苏朝宇自然不会让她碰到自己的女友,一只手就捏住了她的腕子,随手一拧,她立刻杀猪般的嚎叫起来。小餐厅的服务员都聚过来,撩开帘子往里面偷窥,庄妈妈一手拽过女儿,低声啜泣:“咱们回家……不跟他们在这里丢人。”
苏朝宇放开小惠,冷冷道:“长辈的事轮不到我和小奕插话,但谁敢动她一根头发,不妨试试看。”
庄爸爸的脸一阵白一阵红,低声呵斥住了自己的女人,庄妈妈默默地递过消毒的湿纸巾给他擦伤口,然后忍了泪说:“认识你的时候我还是高中生,三十一年的感情,二十五年的婚姻,十五年的等待和守护,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局?我认了,明天早晨十点,你在民政署等我就可以了。小奕,朝宇,我们走。”
庄奕还想说什么,庄妈妈已经义无反顾地站起身穿外套了。苏朝宇紧紧握着庄奕的手,庄奕看着她的父亲,说:“为什么会这样?”
庄爸爸看着妻子和女儿,忍不住眼圈也红了,他说:“并不是最真最美的感情都会有好结果,命运永远不在我们自己的手中,何况我是个军人,军人的妻子,注定要放弃一切。我和你妈妈那时候都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