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铮不知道苏清竹跟他父亲和那些族老抗争的具体经过,但怎么想,也是万分艰辛。最后苏清竹虽然得以摆脱,却也不再是苏家家主的嫡长子,没了继承资格。
他还是苏家的孩子,却不能获得任何明里暗里的帮助,仅仅保留一个族谱而已。
林铮就算是想登基后对苏家下手,也不得不思虑再三。
作为一个帝王,自然是要处理苏家集中权力。可是那是阿竹的家族,是他要担任家主的家族……
但是现在洛满丞居然跟他说苏家倒了?
尤其是还有苏清竹在京城的情况下?
苏家加上他的势力还保不住自身,他的那些兄弟和他的父皇,什么时候这么有能耐了?
他宁愿相信是东辰或者北漠打到京城把苏家屠了族。
“苏家倒了,殿下,臣怎么敢骗你?”洛满丞无奈地摊手,“真的倒了。”
“那本王怎么没收到一点风声?”林铮不信这么大的事他会不知道。
“殿下,您的消息都是苏大人告诉的。苏大人有心隐瞒,您怎么会知道?”洛满丞叹气,“苏大人想着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告诉您。苏家倒了,就是苏清竹做的。”
“怎么可能!”林铮不可置信地张大嘴,眨着眼望着洛满丞,“怎么可能?”
苏清竹是苏家家主的嫡长子,将来他登基是板上钉钉的家主,怎么可能?
况且阿竹循规蹈矩,君子之风,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家族下手?
“是真的。”洛满丞注视着林铮,“苏大人想瞒您不过是轻而易举,您给他的信任太多了。臣离京的时候苏家整家已经以谋逆罪下狱,证据确凿。揭发的人就是苏大人。臣不知道苏大人还想做什么,但是还是觉得告诉殿下一声为好。毕竟出什么事,臣的妻儿可跑不了。”
洛满丞没说的是,依着他探听到的一星半点的消息,他怀疑苏清竹在扳倒苏家后,下一步就是逼宫。
林铮跌坐回椅子上,双眼紧闭。他脑子现在乱的很,完全理不清头绪。只有一个声音在叫嚣。
回去,赶紧回去,冲回质问那个教导保护自己十余年的人,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不肯和他说?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啊。
“传令下去,”林铮喘着气,哑着嗓子,“撤兵。”
他要亲自回去问个明白。
第79章
白蘋。
苏敛安看着顾景睡下,替他掖了掖被子,走到外间挑灯磨墨给顾旻写了封信。
李夫子跟顾景临时编造的谎言并不十分j-i,ng妙,他们若真是甥舅,依着李夫子的名气,无论如何都不应不知道。不过是事发突然趁着人还没反应过来生生截胡而已,等回去一汇报一思量,破绽自然就展露出来。
没人肯担下这么大的纰漏,定是要向顾旻汇报后再做决断。与其到时候让顾旻带着兵马上山搜人,不如现在他先表明了态度。
只是这样一来,顾旻怕是就能猜出是顾景在这里了。
苏敛安对顾景的维护南夏皆知,能让他不顾大局还要保下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他一生未娶,亲族离散,剩下那些也是恨他入骨,谁会来投奔他?
倘若顾旻真得不卖自己这个面子,执意要拿人。
苏敛安叹息一声,将信封好。
后山皇陵里葬的那个人曾经留下过一个密室,紧邻陵寝,原本是以防先帝对苏敛安发难给他留的一条后路。苏敛安虽从未用到过,却也不曾短了里边的事物。
只是地底y-in寒,还有和陵寝里的那么近…
顾景本就身子不好,又奔波折磨耗空了好容易养下来的那些底子。还未病倒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松不下罢了。要是藏在那里,终究会对身子有影响。
他自己倒是全然不知,还觉得自己j-i,ng神头这般好,想必是没有大碍。
怎知道在旁人看来,他俨然是强弩之末,谁知那口松不下的气什么时候会彻底爆发出来?彻底摧垮他这个本来摇摇欲坠的人。
苏敛安唤来小童,让他把信寄出去。
心结难解,心中郁结,纵是用上好的名贵药材将养也难有起色。更何况这个山中的书院能有什么珍奇药材?
苏敛安穿上外衫裹好披风,拄着拐杖慢慢走去后山。
他已经快要到了百岁之关了,平日再如何注意,也敌不过岁月侵蚀,也很久没去后山看望当年和他意气风发攻打天下的人了。往日种种排兵布阵尚历历在目,一炷香燃尽之后,一人早已如土不知世间疾苦,一人还拖着苍老腐朽的躯体苟延残喘。
明明那样恣意挥洒的日子还在昨日,如今却是物不是人更非。
一阵寒风吹过,苏敛安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这条路他走了太多遍,每块青石板都刻在他脑中。
苏敛安一步一步,拖着行将就木的身体,终于来到了埋葬了他的君王的地方。
帝陵巍峨,以白蘋为土堆,刻青石成墓碑。墓碑前是能工巧匠借地势雕出的石桌石凳,上系着柔软兽皮以隔寒凉。
苏敛安坐在石椅上,凝视着书写了顾棱平生的青石。
“我好久没来看你了。”疲老的声音突兀想起,惊动了夜间出行的动物,“年岁大了,身子骨不好,想必你是能理解的。谁死前不是这么一番光景?以前我提身后事时你总会打断,说不吉利,可我都这么老了,早该走了。平平顺顺地走,而不是偷活在这世上,看着那群人折腾。”
“你看,你走的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