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将来白佑澄会盛年而亡。
可是现在呢,东辰帝看着倒在碎片中的白佑澜,无声大笑。
他反复思索备受折磨做出的决定,就是要将东辰的未来交给这个人么?
一个行事如此荒唐的人?
笑着笑着,泪便涌了出来。
除此以外,还能交给谁呢?
长子早他而去,次子双腿残废无法继承大统,三子血统存疑,五子死在了离京路上,六子势力微薄天资不聪,七子谋逆已经伏诛。
他还能交给谁?
这一个帝国,竟然找不出一个继承人来。
“你再等等不好么?”东辰帝压抑着哭腔,却还是渗出些哀求的意味,“你等朕死了,你成了皇帝,你想怎样就怎样,不好么?那时候谁还能拦你?你等朕死了,别让朕知道这些事,不行么?谁都等得起啊。”
是啊,谁都等得起。白佑澜费力地睁大眼睛,失神的想,他等得起,顾景等得起。他何必受着皮r_ou_之苦,只要等他登基,莫说写顾景名字入玉牒,便是大婚,也没人能拦他。
唯一付出的,不过是时间而已。
可谁让他最不想付的,就是时间。
当初听闻顾烨将顾明在玉牒中除去姓名的时候,白佑澜几乎咬碎一口牙,才克制住自己杀人的冲动。
玉牒是皇家族谱,将一个人逐出族谱,是要他生如浮萍,死作孤魂,后人香火受用不得。百年之后,再无人牵挂。
纵然明知顾烨如此并无过错,白佑澜依旧难以咽下这口气。顾景为南夏c,ao劳心神俱伤,去了一条命,不应是这样的结果。
落得生前万人唾骂,死后孤苦伶仃。
再者,白佑澜想象不到,顾景得知这件事后,心里会有多难过。
或许表面上还是镇定如初,埋去心底千疮百孔,魂灵满目疮痍。
他难受,顾景忍得,他忍不得,也等不得。
既然没法刀剑加颈,强逼他们收回,那他还可以将顾景的名字写在他的玉牒上。
“呵。”白佑澜积攒起了力气,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跪在地上,血和发丝一同落下。
露出那一双同东辰帝相似的眼。
“父皇,”白佑澜本就微微上翘的眼角更加上扬,“玉牒。”
那本玉牒终于摆在了白佑澜的面前,旁边是毛笔和砚台。
白佑澜翻开族谱,直到自己那页,右手拿起笔,沾足了墨。
腿在发抖,每次呼吸都带动伤处剧烈疼痛,眉骨那处血还在流,青肿的地方一鼓一鼓地跳动。
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没有被处理,疼痛搅成一团,刺入骨髓。
但他的右手很稳,神色温柔。
这就够了。
白佑澜一笔一划,极尽温柔地写下“顾景”两个字。
这就够了。
“你满意了么?”玉牒被人取下去,东辰帝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瞬间老了不少。
白佑澜又跪了下去:“谢父皇,儿臣告退。”
拖着一身伤痕,往宫门走去。
“报应啊,”东辰帝以手敷面,仰天长叹,“都是报应啊。”
太子府。
夜里的太子府尚未熄灯,许幸言骗过夜里惊醒的顾景,拎着药箱等在前厅。打第十九个哈欠时,白佑澜终于来了。
“你当初可没说会这么惨烈。”许幸言困意瞬间消失,皱着眉按住白佑澜,“你这是被打了么?”
“嗯,”白佑澜疲惫地点头,“很惨对不对。”
“太惨了。”许幸言啧啧点头,不再开口,安安静静地给白佑澜上药。
等一切收拾妥当,白佑澜手持着灯,小心溜进自己的卧房。
顾景已经睡熟了。
睡着的人躺在里侧,紧贴着墙壁,抱着被子睡得安静。
白佑澜把灯放下,凑过脸去看顾景的睡颜。越看越好看。
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喜悦,笑了出来。
低头吻了吻顾景的脸颊,白佑澜灭了灯,躺上床拦腰抱住顾景。
从此以后,顾景就算是他的人了。
丑时三刻。
“呼…呼…”顾景大口喘气,背上起了一层冷汗。他抚着心口,双目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