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炕上,李元儿只觉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今天这场飞来横祸真真是自找的,她的日子还是过得太舒服了。
穿越初期她每天提心吊胆,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她不再如履薄冰,而是渐渐融入其中。
甚至在辛苦劳作之余,能够安然地读书识字,学习厨艺、女红,不必仰人鼻息看人脸色。
如此自在安逸的日子,全仰赖李大娘的庇护。
在大厨房别人看她不顺眼顶多是不搭理她,她还不曾受到过别人的刁难,至少明面上没有。至于主子想发落她,更是不可能,她只是一个小小烧火丫头,连出现在主子面前的机会都没有。
可李大娘也是奴婢,一旦离了厨房这一亩三分地,今天的事就可能重演,这次是挨了一脚,下次可能就是打板子了。
因为她被安逸的日子所麻痹,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她的生生死死都操控在他人手中。
不论是谁,任何一个主子的一句话都有可能瞬间把她打入地狱。一个连身家性命和自由都捏在别人手里的小丫鬟,首先得活下去,才能谈及其他。
当生活不能给一个人安全感时,生存与安全才是她首要的考虑。
今天的事很好地给她敲响了警钟。
晚间,李大娘亲自端了饭过来,她侧身在炕沿坐下:“怎么样了?”
“好些了,敷了药,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隐隐地疼。”
李大娘端起粥碗:“张嘴。”
“大娘,我自己来。”李元儿想要坐起来,却被李大娘伸手按住了。
“行啦,你就老实躺会儿吧,看再着了凉。”李大娘说:“我还能把勺子戳到你鼻子里不成?你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哎,不说了。快,张嘴。”
李元儿没办法,张开嘴喝了勺里的粥。
李大娘煮的粥又烂又绵,没一会儿她就把一大碗都喝了下去。粥很热,她背上出了些汗,有些黏黏得不舒服,但是身体却觉得轻松多了。
李大娘找了把梳子:“来,我替你把头发梳梳。
李元儿自己摸了一下,不好意思:“都成草窝了。”
她侧过身来,李大娘替她把头发一点一点梳顺。
忽然两声‘笃笃’的敲门声,然后有个年轻男子扬声问道:“李元儿在里面吗?”
她惊诧地和李大娘对视一眼,李大娘也愣了几秒钟,才起身去开门。
“你是?”
“大娘不认得我,我是三少爷的小厮,我叫松墨。”
李大娘点点头:“小哥有什么事?”
松墨从怀里拿出个小瓷瓶:“这是三少爷吩咐我送来的,治疗跌打外伤最好。一日三次,饭后用温水服用一粒,和外敷的药不起冲突。”说完将药往前一递。
今天的事,李元儿已经一五一十和她说了。不管处于什么原因,三少爷的好心是肯定要感谢的。
李大娘接过药,郑重一礼道:“多谢三少爷。”
松墨作了个揖,转身离去。
李大娘关好门进屋,重新坐回炕前,李元儿可以感觉到她身上还带着一股寒气。
她有些茫然:“三少爷给我的?”
李大娘点点头,仔细看了看手里的瓷瓶,又打开闻了闻:“我给你倒点水,赶紧把药吃了。”
别说李元儿,就是她自己生病,也是随便找点药吃,就是请大夫,也不可能请得到有名的大夫来诊治。
做人奴婢的,一旦生病,极有可能会被挪出去养病。
不过挪出去的人常有,能再挪回来的可不多。
怎么说呢?
大家一个萝卜一个坑,各司其职。你养病去了,你的活计不能没人做,总得有人代替。
这一来二去,后面的人已经做上手了,关系也打点到位了,你再回来的时候,这个位置可就不一定是你的了。
这种事李大娘见过不少。
李元儿喝下药,就听李大娘感慨道:“三少爷是个良善的孩子,可惜了没托生在夫人的肚子里。“
李元儿不禁问道:“他是男子,嫡出庶出有那么重要吗?“
“庶出的,说难听点就叫‘庶孽’。三少爷的亲娘是先头夫人的婢女,后来暴病死了。他上有嫡出的兄长,下有现任夫人生的幼弟。虽然本人倒还出息,念书念得好,再加上伯爷子嗣不丰,吃穿用度是不缺的。但……“
李大娘摇头叹道,未尽之言,李元儿已经明了。
不缺吃不缺穿和日子过得舒服是两回事。
杨庭悦只是个婢生子,亲妈没什么地位,又早早去世。这样的孩子,一般来说处境不会太好,甚至比不上有体面的下人。
“子凭母贵”。如果亲妈还活着,不论得不得宠,伯爷总会给点面子,关心过问一下。可像杨庭悦这样的,如果本人没什么让人注意的优点,那就更不会有人重视。真正的爹不疼,娘不爱。
有人说最好不要当老二,大不大小不小的,夹在中间难受。头一个孩子,这当父母的多半会稀罕。要是幺儿,也会备受宠爱。
杨庭悦这个夹心是结结实实的。若是将来能分家出去单过,恐怕还好些,起码不用天天仰人鼻息看人脸色了。
但是俗话说“爹娘在,不分家”。没看大老爷一家子还窝在府里呢,他们未必是没有分府单过的能力,而是根本没有合适的理由。不侍奉嫡母安享晚年,只想着哈皮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世人的口水就能把他们淹死了。
“你躺着吧,今天府里进了好些年货,还没有收拾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