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云中秀睡得极不安稳。五更时六叔来报,陆谦整晚未归。
不归便不归,想也知道在太子那里碰了壁后,他该去寻另一条路了。这正是她一直期盼的,只要他踏上了那两条路其中的一条,他日的下场必会万分凄惨。
爬吧,此时你爬的越高越好,倘若需要,我还可以助你。这样想着,云中秀不禁觉得呼吸都畅快了几分。
白日里的种种,让她心力憔悴。似乎把一辈子的算计都用完了。她本就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女子,只想找一痴心人,夫妻恩爱、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陆谦的出现,似乎让她看到了未来,那一幅幅温馨美满的画面不停在她眼前闪过。
她想,那样儒雅的男子定会是一个好丈夫。他不像其他男人,满嘴的油腔滑调。
他就站在那里,对她点点头温柔一笑。
甜的她心都醉了。
她对他百依百顺,何曾像昨日那般叛逆,可正是这样,才让她看到了他真正丑恶的嘴脸。那样的贪婪,无耻,俗不可耐。是她瞎了眼,竟会被那比窗户纸还薄的假面所骗。
若是从前的陆谦,此时已伪装成全天下最孝顺的闲婿,入了太子的眼。文韬武略,将要施展一番抱负了。
她也曾向陆谦要过父亲的遗物,可那个男人竟对她动了怒,他说:老师哪来的什么遗物,不过是几件破衣物,烂摆件!就连这发丧的钱,都是我自己出的!
呵呵,他自己出的。
那时的她大病未愈,陆谦一反常态的亲自照看她。在她感动万分时,他却说:为夫有一要事,求秀娘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同意了吧。
随后,声情并茂地说了他与曼如青梅竹马的故事。又流着泪对她说,丈夫另娶本是寻常之事,可我却不能不在乎秀娘的想法。如今如妹在叔婶家备受虐待,为夫真真是心痛的寝食难安。倘若秀娘真的在乎我,同意将如妹娶回府,为夫保证,从今往后对你的疼爱绝对不会比她少
能想到当时的她是怎样的表情吗?能想到当时的她心痛到怎样的地步吗?她一直骗自己说,他们是兄妹。就算看到他们举止亲密,她也对自己说,兄妹之间的感情本就该如此。
可就算如此,就算这晴天霹雳的消息真真地劈在了她的头顶,她还依旧倾心于他。其实就像他说的,另娶本是平常事,他竟然那样在乎她的想法,他竟然来征求她的同意。
现在想来,他不过是怕过不了太子那一关罢了。因为那一场婚礼是她拖着带病的身子张罗的,谁又能说些什么?
当她看到碧柳苑里春光旖旎,他们二人浓情蜜意时,她的心都被掏空了。只能黯然地拖着带病的身子回到云裳苑,蜷在冰冷的榻上独自舔舐伤口。
只有她,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不属于这里。他们的脸上全部挂着喜庆的笑容,她能感觉到,那些都是发自内心的。只有她,只有她是强颜欢笑。
她还埋怨自己,不够体贴,不够善良。她还对自己说爱屋及乌,只要夫君欢喜那还有什么可伤心的呢?她将自己摆得如此低下,卑微的等待他的垂怜。
多傻!多傻!为何要那样对待自己呢?
云中秀死死地咬住被褥,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哭声。
好心疼,好心疼那个卑微地乞求丈夫怜爱的女子。那个一直活在自己世界里,傻傻看不清现实的女子。
她的委曲求全只换来他更无情的背叛!
陆谦,希望你是真的有一些手段。我祈祷你成功,我祈祷你能入了他们的眼。而我,也不会坐着挨打。我与你最大的区别便是,我知道哪条路的前方是通火通明。哪条路看似繁花似锦,实则荆棘满布。
似是听到了她的祷告,刚用过午膳,陆谦便风风火火地进了云裳苑。
昨日他想了很多,想那妇人这一个月以来的变化,想她现在对他的态度。最后,他终于想通了,这妇人怕是嫌他无用,准备另攀高枝儿了。他陆谦牺牲了如妹,牺牲了唾手可得的幸福,怎可就这样被一个妇人抛弃?这宅子,这府里的一草一木都应该姓陆!
刚一进云裳苑,陆谦便看见那躺在摇椅上悠哉悠哉的妇人,她身着青色绢丝长袍,如瀑布般的长发松松散散地披在椅背上。她面色如玉,朱唇微微勾起。那样的宁静、温婉,那样的惬意、恬适。
我烦闷了一天一夜,她却这般自在,真真该死!陆谦心中愤恨至极,忽忘了此番前来的目的。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信步走近那女子,叹道:“老师刚刚过世,秀娘还是不要这般自在的好。难道你昨日没有听到那些闲话?他们说,老师是被你气死的。”
云中秀依旧是闭着双眼,似乎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轻声道:“夫君有什么话便快些讲吧。”
她的态度让陆谦更加恼火,可是好像忽然想到什么,他强忍心中住不快,慢慢靠近云中秀,对她神秘一笑:“你可知我昨日见到谁了?”
缓缓睁开双眸,入眼的便是他那放大的脸孔,以及那让人心生厌烦的笑容。云中秀坐起身,尽量抑制住推开他的冲动,她柔声说道:“可是太子殿下?”
哪知陆谦听见“太子”两个字时,竟不似昨天那般畏惧。他嗤笑着:“太子?哼!别看他此刻是太子,用不了多久”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他连忙住了口。又凑近几分,兴冲冲地道:“为夫昨日见到了二皇子!”
云中秀故作惊讶:“二皇子?他为何要见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