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依娜莎福晋行刺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我昏迷后不久多尼哥哥便带着大批人马把成郡王府连夜包围,逼着景琛把依娜莎福晋交出来,禀明宫中,要福临与皇太后下定夺治罪。
到了子时时分,我才恢复意识清醒过来,屋内灯火通明,床前跪着一片人,是景琛的各位福晋,各人脸上的神情皆有着不定的惶恐,而景琛则负手背对与我站立,沉默着一言不发。
在我床侧的莫伊看到我睁开眼来,惊泣道:“格格——您醒了!”
景琛闻之忙转过身来,叹道:“东莪,你总算是醒了,这会身体可有哪里不适?”
我轻轻地揉了揉脖颈处的伤口,疼地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但我还是强忍着痛说道:“没有,只是觉得很累。”
景琛刚想再与我说些什么,跪在地上的敬佳福晋起身上前对景琛说道:“东莪如今醒了,臣妾这便去派人通知信郡王,免得把事情再给捅大了。”
景琛生气地驳她道:“这事情已经是给闹大了,这会儿宫里头怕是已然都知晓了罢。”
敬佳福晋听到景琛这么说,忙求情道:“郡王,依娜莎不过是被家族仇恨冲昏了头脑,您就念在她年幼痛失双亲的份上,替她向皇上与太后求个情。”
景琛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个情,我这个做丈夫的,怕也是求不了。”说罢,他转过头望着我道:“这个情,该由东莪来求。”
我知道景琛的意思,依娜莎行刺皇室格格理应治重罪,而我深得皇太后照拂,倘若我极力婉求免依娜莎的罪,皇太后与皇上也许会念在她族人被屠戮的情份上而轻恕她这一回。
我低下头轻轻地抚了一下仍旧感觉疼痛的伤口,轻声地呢喃道:“我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可是有那么多人,甚至想要了我的命,现在你却要我去无理由的原谅甚至替她求情,我……我做不到。”
景琛和敬佳福晋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两个人面面相觑地互看了一眼,敬佳福晋难为地说道:“那郡王……您看这事如今该怎么办?信郡王可是在外头候着呢,我们可真是要把依娜莎给交出去吗?她若是去了宫里,这便是有去无回了。”
依娜莎福晋平静地跪在地上,脸上没有任何神情的变化,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景琛叫了她一声,她抬起头,目光里却仍旧藏着明显的仇恨与不甘。
“依娜莎不怕死,恨只恨今日未能手刃仇人。”
景琛走到她面前,一把把她拽起,痛心地说道:“依娜莎,东莪不是你的仇人,你也不该活在仇恨里,你阿玛临终前将你托付与我,是希望你能在我成郡王府上过一份安稳平静的生活……”
依娜莎的双眸里含着泪,目光凶恶,双拳紧紧地握住朝着景琛吼道:“我巴拉雅氏全族被灭,你叫我如何过上安稳平静的生活?郡王,不是我想活在仇恨里,是我必须活在仇恨里!”
面对着依娜莎句句含恨的话语,景琛生气地说道:“真的够了,依娜莎,仇恨会毁了你。”
依娜莎用力地挣脱开景琛,迅速地冲到我床前,双手死死地掐上我的喉咙,一瞬间让我无法呼吸顺畅,她瞪着双目仇视着我道:“我不信,我不信弄不死你的。”
喉部传来阵阵恶痛,呛得我眼泪直流,我摇着头边哭边道:“依娜莎,你想想你的两个哥哥,你杀了我,他们必死无疑。”
景琛和敬佳福晋、阮微福晋都拼命地想把依娜莎拉开,可是已经濒临疯狂状态的依娜莎力气奇大,以三人之力都没有办法把她掐着我的手给拉开,最后是莫伊拿了剪子朝着依娜莎的手用力戳去,这才使得她的双手因为吃痛而松开了我的脖颈。
她颓唐地摔坐在地上,手背上不断地流着血,她却也不去顾及,只是痴痴地有如疯癫般笑着说道:“爱新觉罗东莪,你阿玛作孽太多,你这辈子是休想过得安稳,今日总是我杀不得你,还有万千人等着要你的命……”说罢,她猛然起身抢过莫伊手里的剪子,朝着自己的腹部狠命刺下,动作之快使得在场的人都没来得及反映过来,她整个人已经颓唐地跌坐在了地上,腹部涌出的鲜血霎时染红她的衣摆,景琛忙上前将依娜莎抱进了怀里,痛心叹道:“你何苦这般了结自己?”
依娜莎吃力地摆了摆手说道:“郡王,依娜莎一心求死,你不用再去喊大夫了。依娜莎脾性乖张,不懂世事,累郡王您多年照拂,但依娜莎自幼活在族人惨遭屠戮的仇恨阴影里,这些年我没有一刻敢忘记,今日只恨不能亲手手刃仇人,依娜莎死而不瞑目……”
这时门外面有人传报道:“郡王,宫里这会也来了旨意,说是要您将依娜莎福晋送进宫里去……”
依娜莎听到后苦笑了一声,她慢慢地合上眼,双唇呢喃着轻声说道:“郡王,您就把臣妾的尸首带进宫治罪罢,我巴拉雅氏一生忠于大清,却没想到落得个如此下场,我巴拉雅依娜莎死后也要看着,这女真人的天下,到底能到几时。”
那是依娜莎福晋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怕也是无数在政权争斗中所牺牲之人同样所要问的话,这大清的天下,争权斡斗,无时能休,在掌权的胜利者背后,是万骨共枯的悲哀。
多尼哥哥因为我的受伤而迁怒依娜莎福晋,纵然她已经自杀身亡,但仍旧连夜将依娜莎福晋的尸首运进了宫里,同时也派了人来接我回了信郡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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