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对“君喻”说话。
“阿喻,”顾清盛惨然一笑,“我实在是弹不好琴。这曲《凤求凰》,已经是我弹得最好的了。”
“我偷偷练了很多遍,想要弹给你听。我担心你不喜欢,我担心了好久,总是想你要是嘲笑我怎么办……”
“可是我却没有想到,我练好了琴,你却不在了。你不仅要走,还要伤我……阿喻,你好狠。”
“可我还是要问你跟不跟我走,你跟我走,我都不怪你。我在山下弹了一夜的琴,你不回答我,我就只能自己上来问你。”顾清盛说,“阿喻,长绝到底有什么好?跟我走,好不好?”
周围是漫天飞雪,一地血迹,一地残花。
君喻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好像是他曾经梦到过的……
他站在长绝山上,顾清盛一路杀上来,刀斩无数妖魔,波及一山牡丹,才终于走到他面前。
君喻还记得那个梦里,血从顾清盛的衣摆和刀锋上淌下来,坠落到白色的雪里。
那么接下来呢?
顾清盛问他,跟我走,好不好?
君喻听不见接下来的声音了,也听不见他究竟是怎样回答的。
但是君喻还记得那个梦境的结局,那个让他满头大汗的惊醒的结局。
“我明白了。”顾清盛说。
“我只是来问一问你,问完了,我也该走了。”
“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
“从此之后,我们恩断义绝。”
第90章 山河
从此之后, 恩断义绝。
这一句话如同狠狠地捅到心口的利刃,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 还是让君喻心口闷闷地发疼。
如果说如今世上,还有谁是他几乎无理由的信任与包容的,也只有顾清盛一个了。
与顾清盛反目成仇这种事,他从来没有想过, 也完全不敢想。
他想象不出来有一天顾清盛会真的对他说出这种话。
他还记得当初自己与顾清盛说过这个梦。顾清盛回他:“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
君喻忽然安心下来。
不过是一场幻境一场梦,他何必为了这些虚幻的、莫名其妙的梦境而自苦?
他要有多傻, 才会让事情发生到那一步?他信任顾清盛,也信任自己。
就算这些幻境是所谓的预言,所谓的天命又如何?修真大道,本就是逆天而行, 难道要为了这些真真假假的梦境碎片,而就此畏缩不前吗?
就算一切真的不可避免, 那就要更珍惜当下了。
更何况,君喻想,这些还未必就是所谓的“预言”呢。梦里还说他与顾清盛相看两厌呢,那一条是真的?
他不信顾清盛,反而去信这些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梦, 或者为了这些去怀疑顾清盛,他才是真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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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念头都在电光石火之间闪过, 从天而降的雷霆天火, 顷刻间已经轰然而至。
君喻抬起头。
雷霆天怒又有何惧!君喻只觉得自己心境前所未有的通明。明心见性, 自知本心;道心坚定, 自无所惧。
前些天君喻曾经因为妖魂而损伤了神魂,这段时间经常昏昏沉沉,头痛难忍。但是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浑身一轻,气机通畅。他没有回头,但是仿佛“看”到了周围的一切景物。比如窗外雨中坠落的枯叶,比如青石上水洼里溅起的雨花,又比如顾清盛撑伞立在雨中的背影……
就连周围疯狂涌动的灵气运行的脉络,他也“看”的分明。
君喻抬手,结阵。
雷光落下的那一刹那,阵法刚刚成型——似有万钧之力的天雷,硬生生地被阻拦了一瞬。
君喻没有用白临秋曾经赠与他的“点玉”白扇,而是取出了曾经陪伴他、被他胡乱用了很多年的山河简。这件其貌不扬的灵器正散发出幽幽的微光,神秘的色泽在其上流转。
雷霆终于冲破了阵法的阻隔,然而已经被削弱了很多。君喻抬手用山河简去挡,没有后退一步。
“轰——”
雷声炸裂,金丹开始破碎,灵台之内,元婴逐渐成型。
破丹成婴,他终于突破了这修真路上极难的一关,阻拦了无数修士一生的瓶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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琨境皇都,风雨满城。执事堂附近一片残垣碎瓦,路上无一行人。倒是有路人在数里之外的屋檐下躲雨,遥望天边的沉沉黑云,百无聊赖地思索着天何时才能放晴这一类问题。他不知道远方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这一刻,有多少大人物正如同他一样,抬眼凝望天空。
比如坐在包子摊上的白临秋。他忽然似有所感,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望向远方。
“……天机有变。”
白临秋主修的并不是推演,但是当一个人的修为到达了一定的境界,冥冥之中便会对天机有所感性。而当白临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