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艾莉连跑带颠地迈着步子,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你到底要气到什么时候?给我一个期限,”他试着给自己找台阶下:“一百步好不好?一百步以后,你就消消气,我们静下来好好谈一谈。”其实她跳下车的冲动只是不想这么晚还被带到校外去,是对他霸道的强势给予的一点颜色。可听他这样一说,倒好像是她在无理取闹,是谁不理人在先的,又是谁误会她说了那么多狠话的?
她刚才不气,现在倒是有点生气了,他跟得越紧,她就走得越急,直至急走变小跑,小跑变快跑,快跑变赛跑。
裴辎重见她跑起来,并没有立即往前追,而是停下来解开两颗衬衫的扣子透透气,望着越跑越远的她无奈地摇摇头,苦笑一下,便极速赶超上去。
他截住她时,两人皆是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裴辎重的脑门上更是跑出了细密晶亮的汗珠。两人就这样对望互喘了一会儿,见他似怒似笑地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儿说:“怎么说着说着还跑上了……不生我气了好不好?我们找个地方说说话……你想不想我?”
她想啊。一天中的很多很多时候,她都比以往更加卖力认真的生活,可除此之外的其余时候,她或发呆,或想他。这些“时候”的来临常常猝不及防,稍纵即逝,可能是在拿起粉笔的瞬间,可能是回到宿舍迈上第一个台阶的瞬间,也可能是一首歌的前奏响起的瞬间。
现在他来了,她竟感到阵阵的眩晕和……胃疼。
裴辎重看出她身体的不适,“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千万别乱走,嗯?”
她点点头。
他将她送回了她和老费的家。见家里没人,费艾莉告诉他老费又出门了。他在厨房转了一圈出来,一边挽着衣袖,一边对她说:“你胃不舒服先休息一下,最好到里面躺着,我去给你熬点粥。”说着走进了厨房。
艾莉看着他的背影,奇怪道他是怎么知道她胃难受的?
她的胃怎么可能不难受。折腾了大半天,到现在都快十点了,晚饭还没吃,又经历了紧张、惊吓、狂奔种种状况,胃要是不闹别扭才奇怪。这下她也不反抗了,捂着肚子乖乖回屋躺倒。
不一会儿,裴辎重拿着一杯温水喂她喝下,喝完水,他敲了敲她的后背,“好些了吗?”
她摇摇头,手指在肚子上点划着:“这儿、还有这儿都疼。”
他叹了口气,“你先平躺,我帮你揉揉肚子。”他一边说一边快速地上下将手搓热。
她听他的话躺好后,一只温暖宽厚的手掌轻柔地覆上了她的肚子,照顺时针缓慢按揉起来。他居高临下地坐在床边,样子专注得近于虔诚,眼里似有积郁粘稠,浓得化不开的东西在悄悄酝酿,那是个漩涡,而他就是魔法师,正通过手上的动作对她施加魔法。她感到整个人都在旋转,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眸,生怕一不留神,就卷入万劫不复的漩涡之中。
“别憋着气,这里放松。”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肚子说,声音似是从另一个空间传来。
她闻言,像只泄了气的皮球,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儿,眼睛尴尬地转来转去,一不小心就与他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她条件反射地闭起眼睛,默默调整呼吸。
她听见他笑了,接着听见他说:“艾莉,别怕我行不行?”
艾莉带着困惑又睁开了眼睛,用迷茫的神色望向他。
他静默了一会儿,似是在想应当从何说起:“那天,你站在蓝球场外看他打球,你一直都在笑。他打出了漂亮的一球,你的笑容就更大,他望向你的那一瞬间,你们眼里的默契容不下其他任何人。
看到你们走在一起,是那么登对般配,闪耀刺眼,那个画面让我感到无地自容,似乎我才是多出来的人。在他面前你的喜怒哀乐是那么丰富自然,毫无顾忌,而在我面前你却只想着昏昏欲睡。
知道吗,我从没见你那样对我笑过,而更讽刺的是,我一直做着那样的努力。记得我说过吧,你的快乐以后就交给我,可我没做到,他却做到了。
说出来,可能连我自己都不会信,那天我几乎是狼狈地落荒而逃。”
“那时你在哪里?”艾莉问。
“就在路边。”
“所以你就因为这个跟我闹别扭,说不理人就不理人了?”
裴辎重点了下头。
艾莉笑了一下:“裴先生,你这样好像是在吃醋。”她说话的样子看起来像只机灵活泼的小鹿,眼睛圆溜溜,水汪汪。
裴辎重似是被她的话点了穴,连手上的动作也停了,缓了一会儿,他才自动解穴,语调沉闷地说:“你说的没错,我嫉妒他。”裴辎重顿了一顿,表情就像咽了一口苦水:“我嫉妒他参与你的成长,嫉妒他见过你的哭和笑,甚至嫉妒他能和你一般年纪。艾莉,我要你也像那样能多亲近我些,”他停顿了一下,抓起她的手放在心口,缓缓地说:“我想把你今后所有的泪水与欢笑都放在这里。在我这儿,你不需要那么见外,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