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贤居风波过后,景监已经在使节驿馆交割完公事回到客栈,并在面见魏惠王之前,仔细给嬴过分析了一遍魏国的局势。
当今魏国盘踞着四个以政权维系的庞大派别,其中最大的便是以魏惠王和他的弟弟魏卬为首的王族一派,掌握着整个魏国的最高实权。
接下来便是魏国前任丞相,千古政商计然的首徒,白圭。白氏一族虽然早已退出政坛,但其门生学子遍布天下,在魏国具有不可动摇的绝对地位。
再者便是魏国现任上将军庞涓,鬼谷子高足,手握魏国一半以上的兵权,权倾朝野,其下众多门生都在魏国居于要职高位。
最后一个就是现任丞相公叔痤,为政数年已在魏国形成庞大的政商关系网,门生弟子的数量远胜于庞涓。
就在前不久的少梁之战,魏国丞相公叔痤被秦国俘虏,虽然秦公嬴渠梁作为罢兵求和的条件将其遣返回国,但他战败被俘已成不争的事实,昔日威望不在,大势已去。
目前公叔痤仍然居于丞相之位,但也只是一个虚名,魏惠王敬重他是三朝元老,不忍夺权去职,实则是他得到消息说公叔痤病重,便也只好等着他死。
公叔痤不死,魏国丞相便永远都是他的,这一点在魏国官场上的所有人都能看得明白。
嬴过知道这样一个大概后,景监便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希望他日后在安邑生活,能够眼明心亮,洞若观火,逐渐摸清其中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找到自己足以存活的位置,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磨砺。
一顶两马齐驱的黑篷车从尚贤居出发,径直驶向魏国王宫,旁人一看便能认出这定是秦使入魏,因为只有穷弱秦国才会有如此破烂陈旧的篷车。
黑篷车驶过几条繁华的街巷,在安邑王宫的白玉石阶下停住,上面走下来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少年,中年人穿着秦国中大夫的黑色粗布朝服,手执使节白旌杖,目光闪闪,精神矍铄。
少年也换上一身还看得过去的秦国贵族公子服饰,正盯着魏国宏大雄伟,气势凌人的宫殿惊叹。
只见魏国王族宫殿高低起伏,连绵一片,白砖墙青璃瓦,舞榭歌台,廊腰缦回,如斗折蛇行,蜿蜒无尽。
巨大的青铜正宫门威严耸立,旁边两道略窄的月门漆银鎏金,门前石廊上数道魏字大旗迎风飘摇,两侧魏武卒长队手执铁戈雄赳赳地在烈日中站立。
嬴过看后格外震惊,心想,这不愧是第一强国的王廷,战国最富丽堂皇的宫殿,处处透着至高无上的威压。
就在此时,景监推了推正在发呆的嬴过,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进去后可千万不要流露出此等神色,也千万不要说话。”
嬴过收回心神,点了点头,随后跟着景监走上了白玉石阶。
行至左边月门,便听到里面响起高亢的传唤声。
“秦国特使觐见!”
一声接着一声,一直传到王廷深处的政事堂上。
景监和嬴过随着侍卫穿过三四个宽敞明亮的中厅,走进正在朝会的魏国庙堂,弯腰高声前驱,行大礼后亢声道。
“秦国特使景监协王孙嬴过拜见魏王。”
高高在上的华贵黄金王椅中,慵懒地斜躺着一个头发泛白的王者,身着锦缎镶金章纹华服,头戴暗色纹龙九旒冕,九道旒苏的后面是一双咄咄逼人怒睁着的大眼。
“免礼,秦使入魏,所为何事啊!”
一道高声隆隆地从上面传了下来,压迫着殿堂上的所有人。
“秦国新君初立,一心只想保境安民,自耕自足,特派臣来与贵国订立休战盟约,希望两国永结盟好,互不侵犯。”
“哈~哈~,秦国此时来魏言好,当真是怕我大魏灭了你们秦国吗?”
魏惠王猖狂地大笑起来,看着秦国特使景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山野小儿。
“秦国愿意退出全部河西之地,并将仲公子嬴过质于魏,还望魏王三思。”
景监和盘托出所有有利条件,紧张地看了一眼四周攒动的朝臣,其中一个站在前列的红衣大将走了出来,狰狞地指着特使景监说道。
“启禀我王,我们切不可只要秦国的这几块鸡零狗碎之地,我们要整个秦国!”
“好好好,上将军大快我心。”
这位红衣大将便是魏国战无不胜的上将军庞涓,一心想要吞灭秦国。
“如果魏国不愿言和,执意要起刀兵,那我们秦国将奉陪到底,灭国大战一旦展开,难道山东其余五国不会觊觎你们魏国之地吗?”
“就算你们能够将秦国逼退到陇西草原,你们魏国也将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到那时不仅霸主地位不保,反而有被别国瓜分的危险。”
“还请魏王三思后,再做决断!”
景监突然间高亢大声起来,句句掷地有声,其中提到丢失霸主地位时,嬴过悄然发现魏惠王当场被深深地怔住。
“启禀我王,如今魏国丞相之职空缺,没有全盘谋划之人,与秦国修好最为妥当。”
右边朝臣中走出来一位文官,应该是公叔痤的门生,主张锁秦独霸。
而上将军庞涓则是这一政见最大的反对者,他主张灭秦争雄。
魏惠王整了整王袍,盯着庞涓看了一眼,随后悠悠说道。
“与秦盟好也是本王所愿。”
“国史,拿三百里河西军图来,现在就让他秦国全部退出去,即刻签订盟约。”
盟约订立之后,嬴过随景监走出魏国庙堂,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