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午间的山村不时传来一声声伴杂着犬吠的吆喝声,地里干活的汉子三三两两赤着上身,黝黑的膀子上淌着汗水,一路边走边吼着身后自家小娃赶紧两步,别像个娘们儿一样拖拖拉拉耽误了午饭,一路抚着肚子与身边的人儿叫嚣着今天哪家的婆娘做的饭菜香,哪家婆娘又赌气扔下吃饭家什跑到村口去道着自家男人的不是去了。
村南小屋,一老一大一小,三人围坐在屋里四方小桌边,桌上放着三碗白米饭,两盘青菜小炒,一盆犹自冒着热气的山鸡,山鸡是少年从山里顺手禽来的,对于时常漫步在山林的少年来说,不仅对山林有着超越常人的熟悉与亲切,同时也是村里打猎的一把好手。
少年细致的嚼着米饭,老人酌着小酒,桌边小虎冒出大半个脑袋,手里还抓着小半边鸡腿,吃的满嘴流油,明亮的眼睛时而飘过盆里剩下的大半边鸡腿,不知有些什么小心思在心间飘荡,屋内散发着饭菜香气夹杂着草木天然的清香随着一阵清风飘飘洒洒,让路过的村民不禁咽了咽口水,回家的步子也不自觉的迈大了。
“素儿,秋收后你也十四了,是时候出去看看了,爷爷写封手信,待到收成之后,你就去宜城书坊找李掌柜,将手信交给他,其人与我当年乃是莫逆之交,学识渊博,你也就留下与之学学做人处事之道。”老人放下酒杯,透过雕花窗户望着院里趴在角落纳凉的黑狗说道。屋内气氛有些低沉,少年一向温和的面色微微有了变色,捏着筷子的手不禁紧握了一下,“爷爷,我不想去,”
“胡闹,这事,已定了!”
“老头子,我不去”
“砰!”老人一掌拍在桌上,起身顺带将身后的椅子带倒,瞪着少年“庸碌无能,莫非此生你就想在此做一介山野村夫,你如何对得起。。。。。”
老人欲言又止,抬起手颤抖的指着少年,剧烈的咳嗽起来,少年张口欲言,望着老人头上银发,眼角已见条条沟壑,似是妥协,似是不忍,低头不言,一旁小虎唯唯诺诺缩了缩脖子暗道“老爷子果然威风八面”
少顷,少年依旧低着头,沉声道“老头子,我走了,你呢?”
白姓老人一顿,小虎立马从椅子上跳下,将老人身后倒下的椅子扶起,用本就沾满泥污的衣袖擦了擦,老人缓身坐下“素儿,爷爷知道你舍不得,你过去后,爷爷也能去看你,你也能回来瞧瞧我这把老骨头,但绝不能略过此事。”
“素哥,还有我呢”小虎挥了挥手中的鸡腿。
少年略作沉思后缓缓抬起头来,抬手轻轻拍了拍小虎弱小确并不柔弱的肩膀,清秀的脸庞上透着些许坚毅。
老人面色缓和,一改之前的小虎眼中的八面威风,拿起酒杯抬头倒入口中,继而眼角弯弯而下,喜上眉头“顺道给爷爷讨个孙媳儿回来,不,得俩”
说着老人仿佛间已看到剑眉星目的少年身旁依偎着温婉的少女正迈步走来,少年的浅笑,一旁少女清澈的眼眸内敛着数不尽的温柔与关切。许是酒水已漫上心头,又或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配上脸上的一坨红润,嘴角残余的些许酒渍,老人此时模样与话语,让一旁的小虎不禁一个趔趄,险些摔下座椅。
“老头子...”
少年一双星眸,虽说总是淡淡的看人,却有说不出的清澈。
山风吹起不知哪儿飘来的黄花瓣像少女的手抚过少年扬起的发间,不远处的田间传来的笑声、吆喝声与偶然溅起的泥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别样的风光。田埂上休憩的少年鬓旁还在滴着汗水,想着即将到来的离去,不觉有些惆怅,索性挽起裤脚,扎紧衣摆,向着田间走去,既然离去是为必然,那么就为眼前的一幕再添一份色彩吧。
也许再次归来时,这山已不是山,水已不是水,可,谁又能知道呢。
火红的炎日不知不觉悄悄跃上头顶,少年素来整洁的衣衫上也沾染了不少泥渍,像是一团水墨似要记录什么。
远处,一阵踢踏的马蹄声传来,少年似有所觉,抬头目之所及处一辆马车隐现轮廓,马车从山林小道一跃而出,沿着溪边青草地一路疾驰而来,田间村民们也不由得放下手中的农具,抬手抹去额间的汗水,看着眼前的稀奇玩意,辘辘的马车声,如鼓点击打在村民的心间,土黄的地面上倒影着精制的车轮,马车四面包裹着丝绸随风翻飞,镂空的车窗雕琢着一幅古色古香的图案,车前坐一虎背熊腰的汉子,气息平稳,双目直视远方,田间众人仿若在其眼中不存在一般。
渐行渐近,马车越过众人即将远去之时,“咦!四义,停下”车内忽而传来一声略显苍老的声音,覆盖在车窗上的薄纱内探出一只枯柴般的手掀起窗纱一角,隐约可见半张布满皱纹的脸,老者透过车窗望着不远处的少年,深邃的眼神刹那间出现一丝恍惚“小子,如何称呼”
“白素!”少年拱手道。
“白为净,素为雅,清净,素雅,好名”
“可知此地离苗寨还有几日路程”
“不知”少年未想多言。
老者沉思不语,盯着少年的面目又仔细观察起来,缓缓伸出窗外的整张脸庞,让众人越发觉得苍老,古稀老人将视线从少年身上移开,眺望着远处的山,凝视这近处的水,似要记住这山山水水。场间气氛有些安静,看着老人飘扬的雪白须发,仿佛陷入追忆中的眼神,谁也不愿开口打扰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