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只穿了坊间常见的素简武袍,看起来就是一副来路不明的模样, 不怪李同熙与手下兵卒要列阵警戒。
还在发懵的徐静书泪眼看着李同熙长剑挽花,仿佛磁石般贴上那“暗器”将之勾到手中。
那“暗器”来得势如破竹,加之东西本身也不大, 被李同熙收进掌心后就不露半点痕迹, 他身后的徐静书并未看清是什么。
与此同时, 渐近的马车徐徐停在道中。随着车夫一声吁止,坐在车夫身旁的那个随从跃身而下, 恭敬掀起半面车帘。
步下马车的人竟是成王赵昂, 这让所有人都惊得不轻, 连徐静书都倏地挺直了腰身。
李同熙急急收剑入鞘, 前头列阵的兵卒也竖了长戈。
“成王殿下安好。”
随着李同熙执官礼问安, 兵卒们将手中长戈齐整顿地三下。
兵卒们虽未出声,但十余人整齐划一以戈顿地气势十足,霎时惊起漫山飞鸟。
赵昂眸色冷厉带讽, 直视着李同熙, 未发一言。
方才坐在车辕上的随侍老远就瞧见李同熙带着队人将徐静书“堵”在山道间,后又见徐静书突然落泪,便赶忙禀了赵昂。
赵昂曾听赵澈说过, 这小表妹是个上进乖巧的文静性子,平日里一心苦读,甚少接触外人,想来并不清楚这李同熙在镐京城内的“恶名”。
虽赵昂与徐静书只去年樱桃宴上见过一面,但徐静书既是信王府表小姐,硬要攀扯的话与他算沾亲带故,他自不能视而不见任她受人欺。
赵昂没吭声,他身旁那名随侍便扬声喝问:“李大人平常‘名声在外’也就罢了,怎的今日竟还趁着四下无人欺负起信王府表小姐来?!”
李同熙被问得直发愣。
“呃,不是,”徐静书后知后觉地听懂了赵昂那头的维护之意,赶忙站出来行礼并解释,“多谢成王殿下爱护。李……李大人只是与我寒暄了几句,并无冲突或欺负之事。”
赵昂愣了愣,才轻咳一声:“只是寒暄两句,就将你给寒暄哭了?”
李同熙闻言茫然回首,在看到徐静书那满面的泪痕后,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猛地倒退数步。
周身上下无处不在喊冤。
“哦,哦,”徐静书抬起手胡乱抹去面上泪痕,对赵昂挤出个无比僵硬的笑脸,气弱讷声,“我只是一直盯着他看,忘了眨眼睛。”
场面陷入极度尴尬。
好半晌后,赵昂敛容正色,若无其事道:“本王原是要过些日子才上来,便未将行程通传至皇城司与执金吾处。今日兴之所至,临时改了主意便来了,不妥之处,还请李骁骑通融。”
骁骑?皇城司骁骑尉?徐静书好奇地瞥了李同熙一眼。
她在万卷楼最顶层上读过各部典章,自明白“骁骑尉”是个怎样的官职。
皇城司骁骑尉乃七等武官,在京中算是很不起眼,在成王赵昂面前更是不值一提。但这李同熙最多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若无家世背景、奇遇功勋的加持,全靠一己之力打拼到这等地步,那可绝非池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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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昂将话说成那样,显然给了李同熙不小的压力。他一个七等武官,与成王殿下“通融”个鬼啊?还不是殿下怎么说怎么算。
李同熙清了清嗓子:“成王殿下哪里话。是我等眼拙未认出殿下车驾,冒犯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你们职责所在,何罪之有?倒是本王今日车驾未挂标识,又未通传皇城司便贸然上山,过错在我,”赵昂笑笑,略抬下颌指了指李同熙手中的东西,又道,“受你家副指挥使齐大人之托,顺道替你带那令牌上来。齐嗣源的意思是,涟沧寺虽是方外之地,日常该巡该查的也不能疏漏,让你在三日内将涟沧寺内僧人、居士清点造册,换防回城后将名册交到他手中。”
“得令。”
“方才是本王误会,晚上待李骁骑忙过,请容本王奉酒赔罪吧。”
“殿下客气了,小事而已。”
成王赵昂在泉山的别业与信王府别业只一墙之隔,将事情与李同熙交代好之后,他对徐静书略略颔首,就转身走向通往他别业的道旁小径去了。
赵昂一走,李同熙大大松了口气,无奈至极地冲徐静书甩了个白眼。
“我可真是服气了,好端端你哭个什么劲?瞧这给我招来顿鸿门宴。”
“我真没哭的,就是一时恍神忘了眨眼睛,”徐静书愧疚无比,“你既不想去喝成王殿下的酒,那不然,我帮你去?”
“要你帮?!眨眼睛都能忘,你怎没忘了喘气儿?”李同熙捏着拳头在她面前挥了挥,压着嗓子凶巴巴的,“别独自在外晃荡,赶紧回去找人陪着你再出来!”
“好,”徐静书却没被他刻意的恶形恶状吓退,弯起眼睛笑了笑,“晚些我找人陪我去成王殿下那头再解释解释。”
“要你解释?!少裹乱,你……”李同熙说着说着就愣了,“你想起来了?”
“嗯。”她重重点头,小心觑了觑旁边那队兵卒,并未多言。
其实她有些好奇,为何时隔四年这人居然还能认出她来。毕竟她现今的模样与当年那个苍白羸弱狼狈的小萝卜丁已彻底判若两人。
但她知道不该问。
有些事两人心照不宣就足够,无谓再掀波澜。
“去吧,”李同熙轻声笑笑,感慨低叹,“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