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的是电灯泡, 既热闹又亮堂。就算挑剔如陆老夫人看了一圈后,也没说出什么不好来,默默安下寨来。
这日的晚饭, 老夫人极尽兴,就多喝了两杯。贴身婆子吴妈和何妈赶紧扶她回了房。待关上门四下无人时, 吴妈忍不住夸赞道:“当年老夫人刚嫁给老太爷的时候, 有位游方道士就说您是福寿两全的命格,这辈子有享不完的荣华。您看现在果然应验了, 如今连皇帝都不坐龙庭了,可咱们陆家依然是显赫门第, 三爷三奶奶对您的孝顺自然是不提了,娶进来的孙媳妇也能干!瞧这屋子, 与皇宫只怕也差不了多少了。”
老夫人虽半卧在床上,却眼神清明,完全不似喝醉的模样,一边笑一边点着她:“你这老货,一辈子就是会卖嘴!”
“那是奴婢啊,说到您的心坎里去了!”吴妈跟随老夫人多年,最知道她的脾性。一双眼只认得富贵,两只耳最听得进好话,赶忙又端过一盏茉莉香茶递上去:“您瞧,就连咱们朝思暮想的那件大事,这才来了上海第一天竟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这都是老夫人的福气庇佑!”
吴妈讲话虽然夸张,却是真说到了陆老夫人心里。一边呷着茶水,脸上的得意忍不住流露了出来。
何妈见老对手讨了好,亦不甘示弱:“那是,咱们老夫人的福气谁比得了。眼看就要得个贵婿,就连奴婢们走出门都能抬头挺胸做人呢!不过奴婢愚钝,想请教一下那个什么段秘书长的孙子比起今天这位盛公子,到底是差了几级呀?”
没等老夫人开腔,吴妈抢先说道:“哎哟,这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那个段秘书长在交通厅是能刮些油水,唬唬外边人。这盛家可是有来历的,虽说大总统没了,但盛公子的亲叔叔还在军事委员会做总长。手握枪杆子,要什么没有,那可比抓着钱要硬气多了。”
她一径说得开心,却没注意陆老夫人隐隐露出了不悦的神色:“你如今倒是越发厉害了,简直成了个官儿通,谁干着什么职务比我还门清!改日政府应该把你聘去大楼前头当门房,保管错不了。”
那吴妈也听出口风不对,赶紧汕汕地笑了两声:“那还不是老夫人调教得好,否则以奴婢这样笨口拙舌的,放在外头再历练五十年也成不了气候!”
陆老夫人的性子最是喜怒无常,喜欢时怎么看都顺眼,若是不喜欢了那真是恨不得丢出去喂狗。吴妈在口舌上逞威风,犯了她的忌讳,她立时就摆起了脸色:“糊涂东西,没见我脚下的汤婆子都凉了,也不知道换一换。一天到晚本份不干,净打听些没用的。”
吴妈被啐得灰头土脸,面皮火辣辣地臊得慌,只得抱上那烫手的汤婆子拿出去换水。挤兑走了老对手,何妈赶紧凑上来替老夫人捶起腿,她这一手还是向当年被遣出紫禁城的宫女学的,端的有几分火候,陆老夫人很快舒服得眯起眼睛来。
正当她以为老夫人将睡去的时候,那位靠在迎枕上的主子忽然开了口:“如今家里的两位小姐你也都见过了,觉得如何?”
何妈不似吴妈嘴快,凡事都爱在脑子里先转个弯,想了一下才抿嘴笑道:“老夫人的孙女,自然个个都是好的。尤其是四小姐,在老夫人的孙辈里也是一等一的人才。听说那位今晚没赶回来的三小姐,也是个美人,明日奴婢倒要看看,真也不真。”
她这一番奉承,老夫人却未必领情:“就会和稀泥,打量着我好糊弄呢!四丫头确实生得好,有眼睛的都瞧得出,我问的是性情。”
本来想着少得罪人,如今看来却是不行了。何妈暗暗咬牙,脸上依旧笑盈盈的:“若以性情论,四小姐活泼可爱,二小姐温柔和顺,也是各有千秋。不过恕奴婢说句僭越的话,四小姐是太太的老生女儿,自然万般疼惜,宠得脾气大了些也是正常。二小姐么,看似平和,自有执拗的地方。”
这说的自然是她公然拒婚,又攀扯妹妹的事情了。虽然罚了跪,老夫人的心气仍是不顺:“区区一个庶女,也敢在我面前多嘴。我看是苏氏心慈手软,治家忒宽了,我又离得远,才让她们一个个都没了规矩!”
何妈听着主子话里有话似的,便小心翼翼地继续往下问道:“本来您想替二小姐保媒也是看她可怜,年纪轻轻倒守起了望门寡。没想到她这样不识教,公然顶撞于您,那段家的婚事……”
“既然已经许了人,哪有半路缩回去的道理!”陆老夫人的眉眼间不由流露出一股蔑视来:“段家少爷虽然是个傻子,到底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老四促成这段婚事可不容易。自古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明日就跟苏氏和孙氏说,这门婚事由不得她姑娘家说三道四。”
这话说得才叫亏心呢!明明是四老爷自己惹了官司摆不平,要拿侄女送给人家的傻儿子顶缸,叫老夫人说起来二小姐倒像占了什么便宜似的。
何妈毕竟还没完全丧了良心,不由多了句嘴:“盛家家大业大,四小姐攀上了这棵大树,凡事都好商量。那段家当初来咱家提亲时,那叫一个趾高气昂,知道的是结亲,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选妃子呢!要真把二小姐嫁过去,不是显得咱们怕了他……”
话没说完,陆老夫人就狠狠瞪了她一眼:“就你这样的见识,能明白什么道理。盛家自然是棵大树,可咱们抱不抱得上还两说呢!”
见何妈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