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作被缠烦了,袖子一甩,厉声说:“都给我闭嘴。”会稽一霸的气场迅速向全场扩散,焦氏族人全都坐在地上,胆子小的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焦叔”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徐圭笼在袍袖里的拳头早已捏得关节发白,骤然看见焦作铁青着脸回头看向自己也不由心中一凛。
“太守可有话与我说?为何要抓捕我族弟一家人?”谁都能听出焦作那平静的语调下蕴藏的怒意。焦氏横行会稽数十年,已经多年没人敢捋其虎须了,即使是一郡之长也不例外。王忠孝也甚为惊愕,这焦氏居然强横如斯,身在太守府居然一点都不礼让一郡之长,究竟所恃何故?
徐圭正要说话,王忠孝便拱手示意,抢先说话:“海归郑氏家臣王忠孝见过焦公。此事因我郑氏而起,容老朽一一道来。”
这回却轮到焦作吃了一惊,这海归郑氏来会稽都好几个月了,多少也该知道一些本郡的情况,区区海蛮子初来乍到居然敢惹到焦氏头上。看来焦氏太“安静”了,以至于人人皆以为可欺。焦作皮笑脸不笑说:“呵,王公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王忠孝将焦作的表情尽收眼底,不卑不亢地将事情的始末述说了一遍,最末还表示可愿两家修好。
焦作眉毛上挑,他只听到家奴说高迁屯分家被抓到太守府,内情其实是不清楚的,也不可能清楚,高迁屯的毕竟被一网打尽了。焦作向徐圭逼近了两步,不怒反笑说:“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海归郑氏族人强娶我族弟的侍妾不成,遂偷堡抢人。此行与匪相同。徐太守该给我焦氏一个公道了吧?”
徐圭一听就觉得怒了,你焦作是太守还是老爷子我是太守,如何认定事实,如何处置都是太守的职权,老爷子我好端端在你面前,你焦作居然就想代行太守之权——赤果果的打脸。更何况人赃并获,还有那农夫一家人的证词,岂容你焦氏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何况老爷子刚收了郑氏不少好处,刚夸下海口给摆平这件事,这头你焦老横就给打脸来了,还一点余地都不留,看来是今年举孝廉种下的“祸根”。徐圭也忍不住了,严厉地顶回一句话:“如何定案,本太守自有分寸!焦公要替本太守定案吗!”
焦作定睛看着徐圭,见徐圭着相了,阴笑道:“岂敢!徐太守代天子行郡事,吾辈岂敢僭越。但徐太守既然为本郡父母官,就该维护本郡士民利益,又如何能让化外之人欺负我焦氏族人?如徐太守不能秉公处理……”焦作说到这里眼望天顶,嘴角似笑非笑地抽了一下,叹道,“呵……秋收虽毕,但此时人心彷徨,都怕我会稽郡民被外人欺负了,还不知道佃农能不能及时将田产缴纳上来。哎哟……也该到了山越搜粮过冬的时候了……”
徐圭岂会听不懂焦作话里话外的威胁之意,此刻反而平复了心境,徐圭治理会稽十余年,郡域安宁,也不是全赖本地豪强支持,徐圭自有手腕。他不惧山越来犯,郡兵虽然不及北军精锐,但也没有废弛,就是征粮纳税稍嫌麻烦,跟红朝家电也要下乡不同,封建时代官府是不下乡的,乡村都要靠士绅协助纳粮课税,大汉朝当然也不例外。虽然不是所有家族都会随焦氏行动,但会稽豪强关系错综复杂,山阴焦氏联合其他家族暴力抗粮,爆发的负能量还是会很大的。徐圭今年举孝廉婉拒焦氏时,便已经作好了各种盘算以应对,此刻老爷子自然不怵焦作,与焦作对视道:“守土护民,纳粮课税,举荐贤良,决讼断狱均是太守之职,不敢让焦公操心。至于高迁屯一案,本太守详细审理之后自会作出裁决,还请焦公拭目以待。”
焦作见徐圭不肯服软,向徐圭虚拱手,冷道:“好好好!既然徐太守瞧不上焦氏,那徐太守就慢慢审吧!人么,草民就带走了!”说完,焦作便转身欲走,而太守府的差役没经徐圭点头却不敢让“犯人”离开。焦作须发俱张,厉声道:“徐太守还欲留下我等?”
徐圭差点把那即刻稀松的牙齿都咬下来了,你连犯人都要带走了,还让本太守审个西瓜?
“让焦公带他们走!焦公,请吧!山不转水转!”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焦作说完又狠狠瞪了王忠孝一眼才走。看来两伙人是真的闹掰了。
王忠孝虽知道汉末豪强崛起,权行州域,却没想到山阴焦氏就敢闹出这么一出戏,要放大明朝,有那个身无官职的“豪族”族长敢直接顶撞封疆大吏,哪怕那家人出了“阁老”一级的大员,面子上的戏份也得做足。豪言赞赏太守不畏豪强的精神以及为草民作主的青天大老爷的强硬作风一番后,王忠孝也就告辞了,毕竟“祸水外引”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虽然付出也不少,但王忠孝对于徐圭帮着挡枪的行为始终怀着一份“歉疚”。
在王忠孝离开后,骆融和徐圭两个老头子还在公廨坐着。“太守,焦氏虽然有错,但毕竟是焦郑两家族中下人之争,且郑氏还把焦氏一锅端了。还不如各打五十大板,让郑氏领走那农户女子再赔付些财货给焦氏。如此直接开罪焦氏,我认为太守有失思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