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来到水榭亭上, 静静地摆下茶盏和盘碟,尔后退至一旁垂手侍立着,不曾打扰过那清扬的乐韵。
偏生那伊人不乱而音自乱, 那乐曲偏偏因为他的到来而戈然而止,剩下就由着清风柳絮来谱就。
“颜夕,都好些天了,你的风寒还没好吗?”说话的声音褪去了稚嫩的童音, 蜕变成清澈甘冽犹如泉水般甜美的声音。
颜夕这些年个子长高了不少, 眉眼越发地清俊,微醺跟他站一起大概只能及得到他的颈项。
他一声不吭地走上前来, 一手提起茶盏,一手提拉起袖子,然后把盏中茶水尽然洒落到盘碟的面食中去。
待他把面食端过来时,微醺隐隐闻到一股馥郁芳香。
“这是你的新尝试?好香啊···”微醺垂涎着,夺过盘碟就把盘中面食“哧溜哧溜”虎咽下去, 仪态全无。
颜夕皱眉摇了摇头,从袖中抽出帕子默默地替她擦拭嘴角。
花琴师凑巧从琴室出来瞅见了这一幕,她顿足了足足有半刻,看他认真替她擦嘴眼里那种专注柔和的神情和态度,隐约有些不安。
于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花琴师在偏屋吹响了一首悠扬动听的箫曲。
在这样一个夜里听到花琴师的箫声,映日苑里的人都见怪不怪。因为几乎是每天夜里,她都会吹奏一首乐曲,起初她还特意请示过六姑娘的。
微醺听着箫声动听,且更加助于睡眠,而且花琴师和她情义上是师徒,所以也不好悖了她。
花琴师几乎每一夜吹奏的曲子都不一样,唯一有段一样的,她是在必要时候才会吹起,就如今夜。
颜夕本来已经睡下了,但听到花姨母的箫声召唤,又不得不更了衣服,瞅紧没人的时候悄悄下楼去。
“筵儿,你是时候离开蒋府了,我与你溥先生已经商量好送你出府的计划了。”听到姨母这么说,颜夕愕了一愕。
虽然这些年来姨母就这个问题说得不下数次,但每次他都总有借口把事情缓下来,可是这次,似乎是姨母感觉到事情已经继续不下去了。
“姨母,”颜夕的嗓音嘶哑低沉,是少年变声期的声音,“可是近日,我发现蒋戚耀接二连三和宫中蔡公公的人接触甚密,蔡公公是皇后身边的人,蒋戚耀这些年来基本拒绝和皇后的人接触,现在能如此不顾避忌,想必是和当年那件事有关,我不愿失去这个机会。”
“不!你不能继续下去了,你听听自己的声音,还要怎么瞒?”花姨母想也不用想,立马拒绝道。
“姨母!我会小心的,大不了就是装作哑巴,我要是这个时候揪不出爹当年清白的证据,恐怕就是我将来中了状元也平反不了!”颜夕跪到下来恳求道。
花姨母显然是有些为难,一来是害怕他的身份被识穿,二来,他和那蒋家的六姑娘朝夕相对的,又正是那种年纪,她害怕他一个头脑不清醒就···
可是他说的也不无道理,要是找不出那份证据,或者证据被销毁的话,那么即使日后筵儿高中步上了最高位,也是没办法平反当年的冤案的。
“···算了,那你要答应姨母一件事。”
颜夕见姨母松口了,心里如释重负了一下,信誓旦旦道:“只要让我留下继续找寻爹清白的证据,姨母说什么我做就是。”
“那么,你要向姨母发誓,保证不对那丫头动心!若是有日动心了,必定把她杀了!”花姨母语气决绝道。
颜夕一下子傻了,有些不明所以的,“···姨母说的···是谁?”
“还能是谁?自然是与你朝夕相处的蒋六姑娘蒋微醺!”
颜夕有些想笑,但莫名的心里似乎有些梗了一下,但他还察觉不了。
“姨母放心好了,您说那纯粹无稽之谈,我又怎会对那小丫头动心?”颜夕似乎是非常有信心的。
“不管有没有可能,我让你发誓!你要是违背誓言,那么,姨母会亲自替你杀了那丫头,并且在她死之前会雇佣一百个人轮流把她蹂|躏致死,再一刀砍了她的脑袋。如何?那种死法也是便宜了她,想想你的爹娘和族人当初是怎么死的?”女人一旦心狠起来,会比男人更加狠。
颜夕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发了誓。
这天微醺在闲暇之余,换了套粗布荆衣开始勤快地进出庖屋。
颜夕替她到翠竹苑晾完藏书后,到绣楼上下二层的房间都找过了始终找不到她。后来还是春桃告诉他,姑娘让她找了一套旧衣物给她,不知作何用。
直到看见庖屋浓烟滚滚,颜夕等人提着水桶冲过去准备要扑火,才发现他家姑娘竟躲在庖屋。双手负背,满脸满身都是煤炭渣滓,盈盈一笑,还有黑屑从那弯弯桃眼下的卧蚕上掉落下来。
“姑娘,你在做些什么呢?你可让春桃替你做呀···”春桃迎上前去,用绢子轻轻替她擦拭。
一旁的拂冬和念夏开始手脚利索地清理灶上的东西。
微醺笑着走到颜夕跟前,才把身后的那碗黑漆漆的散发着异味的东西递出。
“颜夕,我钻研了医经,用这种无籽麻黄反复煎水再配甘草桔梗能治咽喉失声,你试试,反正你看那么多大夫都治不好,干脆就试试我的呗!”看着微醺一脸真诚却满身狼狈的样子,颜夕不知怎地就伸手接过那碗汤药。
装哑巴的人,自然是看多少大夫都不管用的,偏偏微醺就是锲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