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我的心,我便把命给你,你便不要再怨我了,好不好?
虚空之中,听得有人声远远地传来。许久以后,才终于听清那是有人在呼唤着什么。
是在叫“妙也”。
那声音很陌生,却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静静地听了不知有多久,我才恍惚明白:那声音叫的是我。
那是我的名字么?朦胧地记得,不知是几千几百年前,曾有人这样叫醒了我。那时,我还是一株无知无识的草木,懵懂有了意识时,听到的第一个声音,便是这般叫着的:妙也。
从那时起我便醒了,不再只是一株草木。虽然那时只是一片混沌,什么也不知晓。
不过片刻的恍惚,便又昏沉入了虚空。只是此后总是不时地听到那呼唤声,把我从空茫中唤醒。直到有一日,我听到的不只是断续的呼唤——
我听到有人完整地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妙也,我是溯云。”
刹那间仿佛一道惊雷落下,我精神猛地一震,混沌骤然破开,我突然感觉到我有了身体,感觉到我成了一个人,感觉到……有人握住我的手。
我睁开眼睛,眼前的人洁如皎月,宛若净莲。他是溯云,我知道。我喃喃地叫他的名字,他的眼睛澄澈如潭,静静地望着我,望着我,然后,我看见潭水中一颗清滢的水滴——坠落似地滑下。
疲倦地合上双眼,睡去之前,仿佛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轻轻打在我的脸上,只是我已经没有精神去想。
醒来的时候,好像做了一个极漫长的梦,睡了太久,睡得都有些累了。睁开眼睛看见床帐顶上的垂花,愣了半天,才忽然想起来睡着前我在干什么——那位狐狸姑娘突然造反,白夕叫我先出去免得添乱,结果我出门之后就在洞府里迷了路,绕了半日也没绕到洞口,然后……然后怎么样来着?
我瞪着眼睛想了半天没想起来,难道我绕来绕去把自己绕睡着了?
想了想又想了想,还是想不起来。我心里惦记着白夕和那狐狸姑娘的战事,再也躺不住,起来掀了床帐穿上鞋子,一起身抬头望见窗边桌前的一个人,却突然愣住了。
那背影实在眼熟了些。直愣愣地看着那人回过身来望向我,对我微微一笑,开口道:“梅姑娘,好久不见。”
那居然是端年公主。这事情实在是太出人意料,我愣了半天才道:“公主……你怎么在这里?”
她微笑道:“这里是我的家,我在这里有什么奇怪?”
“你家?”我茫然半晌,总算明白过来,“这里是灵风仙山?”
端年含笑点点头。我却愈加茫然:“我怎么会在这里?白夕呢?那个狐狸姑娘呢?还有……”
说到我里我猛然想到她以前跟炎方的事,赶紧把“炎方”两个字咽回肚子里,她却已经明白了,只是不以为意,微笑道:“早已没事了。你睡了这些日子,天大的事也睡过去了。”
我愕然:“我睡了很久么?难道睡了好几天?”
端年道:“岂只是几天。你足足睡了三月有余。”
我目瞪口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怎么可能……”
端年轻叹了一声,道:“你可知道自己魂魄迷失,险些便再也不能醒来?能在短短三月间醒转,已是奇迹了。”
“魂魄……迷失?”我有些茫然,隐隐地似明白了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想到。想了半晌无果,只好先丢在一边,边站起来边道:“既然我出了事,怎么白夕不带我去找折梅,倒找到你这里来了,对了,白夕人呢?”
端年道:“找到这里来,自然是因为折梅上仙也无法。不过,白仙使却不是带你来找我——不过是凑巧那人也在我家仙山,我便来看看你。”
我奇道:“原来你家仙山也有神医,我怎么以前没听说。”
端年笑了笑,没说什么,转口道:“白仙使此刻不在这里,等他回来,你想问什么再问罢。”
她语声里有股淡淡的感叹之意,我忽然发现她而今与当日在天宫时已大有不同,脸上的笑意清淡却很令人舒服,很有了点……超逸的感觉。看来她已经完全想开了吧?
我有些为她高兴起来,只是她看我的眼神实在是奇怪了些,好像……好像很有点怜悯的意思?
☆、十八、草木之人
一睡这么久,我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都快睡成一团浆糊了,整个人都有点呆,稀里糊涂地跟端年说了两句话,她便被人叫走了,我自己在房里呆坐了半晌,忽然想到该跟那位救命的仙医道个谢,也该跟灵风仙王道个谢。
站起来走到门口,我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当日端年被逐下天宫,多少与我有点关系,毕竟算是我破坏了人家女儿的姻缘,还是不要去烦人家的好。
在房里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儿,自觉什么事情也没有了,等了白夕半日又不来,我想了想,随手弄了块东西来留个字条,便悄悄出了门,打算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走了。
这灵风仙山的地形简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