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琼珊根本没想到她们的身份会这么干脆地暴露,一下子慌得手足无措,转身就想跑回宫殿里去,孟天香的两名心腹宫女一前一后地拦住了她。
“不用怕。”孟天香温和地说,那声音就跟她之前和沈绣薇说话时一模一样,语调舒缓柔和,让人不自觉地放心,“本宫既然把这些秘密都对你直说了,就说明并不想对你做什么,只是想跟你谈谈而已。”
水琼珊瑟缩着身子,眼角余光瞥着前后那两名显然身有武功的宫女,还是一脸惊恐。
“你要谈什么?”
“本宫查到的信息里,提到了你以前在安王府的情况。”孟天香的语气放得更加柔和了,“洗脚丫鬟抬上来的姨娘所出的庶女,在安王府毫无地位,过得还不如得脸的丫鬟,兄弟们无视你,姐妹们欺辱你甚至连下人都能骑在你的头上。”
水琼珊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孟天香的这番话,毫不留情地刺中了她心里最大的痛处,就是她以前在安王府屈辱而卑下的生活,那是她最不愿想起的痛苦回忆。
“这些与你有什么关系?”
孟天香没有回答,而是停顿了一下,似乎毫无关联地反问道:“你对秋溯门的情况有多少了解?”
水琼珊戒备地退了一步,她就是反应再迟钝,也知道孟天香肯定不是夏泽和容皇后这边的,多半还是敌人。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就算你想告诉我,只怕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孟天香平静地说,“因为你并不关心秋溯门的事情,也不关心夏泽能不能复国,是不是?”
水琼珊噎住了,脸色一半红一半白,嘴唇无声地蠕动了几下,像是要否认,又像是要问孟天香是怎么知道的。
“这很容易理解。”孟天香一脸同情地望着她,“即便夏泽复国成功,你也仍然只是安王府中一个卑微的庶女,不会有任何改观。只能继续被人忽略,被人轻视,被人撇在一边不予理睬。等到合适的时候,从来不管你的嫡兄会替你找一门过得去的婚事,让你嫁给一个世家望族的庶子或者五六品的小官,你要成天跟一群小妾争宠不对,以你的性子也不会争夺吧?那就更糟了。总之,你的未来没有任何盼头,所以夏泽能否复国,对你来说毫无意义。”
水琼珊只听得浑身冰凉,脸色灰白,微微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孟天香的话就像森寒可怕的毒液,一字一句地渗透进她的全身,腐蚀着她的五脏六腑。在对方的描述中,她仿佛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自己的一生——卑微、灰暗、可悲,毫无希望。
前半生是如此,后半生也将会是如此。
孟天香朝她走近了两步,靠近她的耳边,放轻语气,那声音犹如低低响起的咒语,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
“你真的甘心你的一辈子只能这样过么?难道就没有想过争取一点改变?”
“我这个样子,能做什么改变?”水琼珊的两行泪水从脸上滑了下来,喃喃地自语。
她既没有沉鱼落雁的美貌,也没有倾倒天下的才华,胆小沉默,怯懦木讷,她怎么可能扭转得了自己注定的命运?
“本宫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孟天香雍容优雅地微笑,“随本宫到那边亭子里坐坐,本宫慢慢跟你谈。”
夜里。云鸾宫寝殿。
澄澈的月光透过窗棂上的银沙纸映照进来,被过滤得朦胧柔和,投了一地影影绰绰的银白色光晕。这银沙纸是从凤仪宫那边过来的,透光度几乎与水晶无异,挡风但是透气,不用经常开窗户,也能保持室内通fēng_liú畅。
吱呀一声轻响,寝殿的窗子被推开了,一道妖艳靡丽的身影从外面闪了进来。
然而那身影刚刚踏上窗台,窗框边缘有一道极细的黑色丝线一掠而过,像是拉动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上方便传来一声水响——悬吊在窗子上的一只大水桶突然倒翻,里面的水全部倾倒了下来。
绮里晔亏得反应速度极快,提起真气,足尖在窗台上一点,身影犹如电光石火般,瞬间已经到了房间的中央,这才勉强避开那股泼下来的水。
他还没落到地上,只觉脚下触感有异,似乎踩中了什么细细的东西,头上又传来第二声熟悉的水响。
绮里晔人在空中,本来已经无法躲避。但他轻功卓绝,只靠着脚下踩中的那条细线借力,再次一提真气,竟然再次硬生生腾空跃起,闪身躲开。那桶水全泼到了房间中央的地板上。
很显然,寝殿的主人在窗口上吊了一桶水,但早就料到绮里晔能避开,连他会落脚的地方都算准了,在那里又设了第二处机关。
这两下闪避,几乎是绮里晔能发挥出的速度巅峰。他一口真气在数秒内连提两次,纵然内功再高,第二次落地时也不由得重重呼吸了一口。
水濯缨的床上拉着冰光绸幔帐。绮里晔多少年来从没被人这么捉弄过,一身杀气腾腾地大步走过去,走到床前的时候突然感觉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低头,他的脚下赫然横着一条细细的黑线。
“哗啦!”
第三桶水从上面当头泼了下来。绮里晔刚刚已经避开了两桶水,没有防备,走得又急,这下终于还是没能避开,被那桶水不偏不倚从头到脚地浇了一个透心凉。
“不错不错。”从床上的幔帐里面传出来一个笑吟吟的声音,“看来果然抓到贼了。”
接着幔帐就被拉开了,穿着玉白色中衣的水濯缨从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