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很无所谓,再怎麽说自己也是他的上司啊,竟然这麽跟顶头上司说话!以後一定要辞了他!梁掌柜这麽想著,其实他深知这只是自己的一些气话罢了,不过看起来老板要有什麽行动了。
後院颇具规模,忙忙碌碌来来往往的人是一个接一个,昝贤冗曾立下规矩,如果工作时看到他来可以不用行礼,大家权当是没见到老板,自己一心一意地做著自己的事就可以了。这次也不例外,只是大多数的少年郎还是难免会侧目昝贤冗,不管怎麽看老板都是这麽漂亮啊,虽然不是风华绝代,但也美得不可方物。
「到这里集合!」昝贤冗把声音压得很沈却很洪亮。一时间大家都放下手上的工具,手也没抹抹,就跑到院子的中心,他们都没有说话,只等待著昝贤冗的发话。
扫了一眼静默的众人,光是用眼睛审视能看出十几到二十几岁的占了七成,也就是说,三十岁往後的只有三成。昝贤冗的脸又黑了几下,声音平静地说:「梁掌柜,把制茶工的所有名单以及他们的详细资料拿过来。」梁掌柜不明就里地跑去将名簿册拿了出来,上面堆积的灰尘只有薄薄的两层,因为这是五个月之前才新放进去的。
飞快地把九本册子给了昝贤冗,又怕他一个人拿不住就命人搬了一张小桌子,把册子们都放在了上面。昝贤冗只是瞄了一眼梁掌柜,嘴巴一抿,眼神冰冷。随手拿了其中的一本略显陈旧的,翻开来扫了几下子,表情较之先前缓和了许多,大声念出了其中一些人的某些资料:「毛允利,四十二岁,制茶十八年;李向崔,三十七岁,制茶二十年;陈健,五十二岁,制茶四十年……」
昝贤冗一边高声念著,一边看了几次工人们,有少部分人垂著头,很是恭敬,而大部分人则抬著头看起来很不认真。昝贤冗又将声音提高了几分:「董林,四十八岁,制茶二十五年……」昝贤冗没有全部念出来,只是挑了一小部分,然後将它放在了其他册子的旁边。又随意地捡了本,翻开扫了几眼,看著不觉笑了出来,不是高兴,是讥笑、嘲笑。
「林龄,二十一岁,制茶三个月;辰闺臣,十七岁,制茶一年;简王辉,二十四岁,制茶两年;张勇树,十五岁,制茶……新手!」昝贤冗才念了几个嗓音就越来越响,念到最後一个几乎是吼的了,他将簿子使劲一甩,最後成了一堆垃圾。
听者为之一振,恭敬的人更恭敬,漫不经心的人也安安静静地低下头。昝贤冗看著他们,冷笑连连:「不要以为品香楼是积善的地方,工作就可以随随便便!一个不小心一整批货都没有用!那件事我想你们都听说了吧,我已经查过了,那一批茶都是由你们经手的,之所以会变红而且味酸,是因为你们并没有将茶菁经过初步晾晒使其干燥,让茶叶里的水份变少後并静置!」说完,昝贤冗又冷笑了几声,是故意笑给他们听的。
年轻人互相对视了几眼,不敢说什麽。一个人鼓起勇气,底气不足地冒出声音:「老板,我当时看到它们放在那里我以为已经晒过了,所以才接著做下去的──」说完就静悄悄的,不少人都纷纷附和点头。昝贤冗看著这一帮人,心想:你们这些人啊──
「那你当时难道看不出来它没去水份麽?」昝贤冗反问道,自己错了就不应该强词夺理来掩盖自己的错误!那人没了声音,昝贤冗将这些人都看过去,高亢地说:「这都是因为你们的经验不足!若是你们学学你们的前辈的话,也不至於捅出这些篓子。不过所幸还好,只是那一票单子的疏忽。」
「不过我听说,你们中间有不少人在拉帮结派,嫌弃一些制茶老手年纪大不中用,却还占著那麽多的薪俸。还有那麽一小撮人,偷偷对老人家拳打脚踢的。」昝贤冗说得没有一丝波澜,可下面一些做贼心虚的人是浑身冒著冷汗。本以为这麽小的事老板是不会在意的,没想到竟然知道那麽多!
「你们没有经验,或者经验少,没有关系,我可以容忍甚至栽培你们。可是,制茶功夫不精又不思上进,整日只知道如何欺负别人,要我如何能不生气?嗯?」昝贤冗瞠目,黑白分明的双目看得人心里怕怕的。平日里里老板都是很温和,对著人说话都是微笑著的。
「若是你们中有人是极有天赋的,能够做的比这些老师傅的还好,来,我让你欺负!随便你怎麽打都可以!就算是死了也不要你偿命!可是……」昝贤冗捶著胸,将调子拖得长长的,「你们中有这种天才吗!」全部都是一群蠢蛋!昝贤冗此刻真想把这句话骂出来,可他还是极好地控制著自己。
「今天不过是弊端出露的一个小小开端,若是今日不发现,难免以後我的品香楼的牌子就被你们砸了!造成的多麽严重的损失也是你们难以估计的了的!」昝贤冗说得很激动,吐沫喷出了些许。一些人噤若寒蝉,瑟瑟发抖,他笑得更开怀。
「这件事我是不会罢休的。等会儿我点到名字的人,每人拿一两,卷著东西赶紧走人,品香楼终生不再录取。要是有人嫌少可以分文不要,不过我还巴不得这样呢。」阴鸷的微笑就是连梁掌柜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看来昝贤冗是真的火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呢。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