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到来的离别的感伤,好像也因为这么一段简短的谈话变淡了许多。
就在两人相谈甚欢的时候, 一道由远而近极为规律的脚步声响起。
这脚步声的规律听着并不像是正常迈开步子走,也不像是散步的悠闲。
一声一声之间的间隔过长了些。
每次脚步抬起和落下的时候,还能听得出来一点儿双脚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起初晋昕和甘名并没有注意到这样奇怪的脚步声,可这脚步声就这么一点点靠近,这样带着诡异的规律让人不得不将注意力转了过去。
晋昕顺着声音的来处转过头,入目首先看见的便是鲜红的血。
这些血液尚未凝固,它们从发丝的尾端、下巴、指尖还有衣服的边角慢悠悠的往下落。
嗒嗒……
极为轻微的液体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若是不仔细去听,几乎让人无法注意到。
晋昕的视线顺着滴血的指尖缓缓往上挪。
最后定格在了那张堪称麻木的脸上。
吴月慢吞吞的把微垂的眼帘抬了起来。
她的视线同晋昕对上,然后缓缓缓缓绽开一抹同往日并无不同的带着点儿羞赧的笑意。
只是这样的笑容在平常会让人觉得眼前之人忠厚老实又柔和,可现在,就在这样的景况之下,却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又可怕。
吴月抬起一只手来去撩自己鬓角的发丝,这是她在平日里经常会有的动作。
当她撩起鬓角发丝的时候,眼眸会微微下垂,同时低下头来,再扬起头时面上会有一个极为温柔的笑。
虽然她的年纪相对来说较大,皮肤也不如年轻人的紧致,甚至连那双手都是饱经风霜的模样。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充满了种花国女人独有的温柔娟秀,你可以从她的眼睛里面看到她心底的温柔。
只是现在的吴月,那些鲜血将她鬓角的发丝都粘在了脸上,她伸手去撩,却只能将指尖抵在皮肤上,把那些被黏腻鲜血浸透的发丝往后抹。
“真的非常抱歉,我现在的样子好像有点吓人,不过我已经尽量挑着没有人的地方走了,病院里其他的医生、护士和病人们应该没有谁发现我这个样子。”
虽然模样恐怖,但吴月开口说话的时候,还是平常那个柔和的嗓音。
你可以从她的眼睛里、声音中感受到她真挚的歉意。
晋昕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吴月,因为看得极为细致,所以她能看出吴月那压抑着的颤抖。
就好像整个身体快要分崩离析了一般,每一寸皮肤都在细微的不可控的颤抖着。
“真的……非常抱歉。”吴月温柔的眼神里面,带着说不出的苦意。
她的脑海中承载了太多东西,她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有多可怕。只是如今的她太过疲惫了,疲惫到并不想要去稍微处理一下自己现在的自己,她看着晋昕和甘名,觉得就算这两人发出惊恐的尖叫、惊慌的奔逃她也不会感到意外。
不过晋昕并没有后退。
“你……”晋昕在紧盯着吴月半晌后,突然朝前迈出一步,一把抓住了吴月的手腕,眼角的余光扫过吴月一路走来,留在地上的点点血痕,“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吴月怔愣的看着晋昕,然后一点点一点点弯起眼睛,接着颤巍巍的一边掉着眼泪一边说:“我……我一点都不好。”
复仇是什么?
是为维护不可挽回的珍爱之人所做出的的举动。
因为内心的痛楚和不平日日夜夜折磨着自己,想要让伤害到自己和珍爱之人的那个人付出因由的代价。
那样的愤怒和不甘时时刻刻折磨着自己、推动着自己,让自己逐渐失去理智。
甚至发自心底的觉得,只要能够让那个人付出代价,就算是毁了自己也没有关系。
只要能够让已经失去的珍爱之人获得应有的平静……
自从失去弟弟后,她一直被痛苦的情绪所折磨。
寻寻觅觅、走走停停、疯疯癫癫。
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不厌其烦、不怕曲折,学着那些曾经的自己根本不会的心机,终于走到了这里。
又是部署、又是计算。
最后她终于做到了。
她终于做到了……
她以为自己会开心的。
她确实是开心的。
她终于为弟弟报了仇,可是……
可是之后扑面而来的却是无法言喻的空虚和绝望。
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甘名在晋昕的示意下去寻了戴医生,晋昕则将情绪并不稳定的吴月带去了房间里,以防她现在的样子被其他人看见引发不必要的混乱。
普通人若是在大街上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都会惊慌失措,更别说这里是精神病院了。
精神病人们的想法根本不可预测,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