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点一点,如同矬子,慢慢磨着。
楼玉搓了把脸,深深吐了口气,慢慢道:“人总会死的。”
阿兰目露担忧,看他自言自语安慰自己。
“楼玉,要不要歇几日再开拔?”
楼玉缓慢摇头,苦笑:“殿下,我不敢停下来……”
阿兰喉咙发紧,艰难说道:“我能理解……”只是他看起来真的很憔悴。
楼玉转身要走,步伐不稳,阿兰看他这副行尸走肉的样子,轻轻说道:“我爹是楼家旁支,我也是楼家人,小七,你是我的亲人,记得吗?”
楼玉微愣片刻,失笑道:“知道。”
阿兰一股脑说出来:“我与你一见如故!你是我见过最光彩夺目的人!你身上有亲人的味道!”
楼玉点点头,知道她这是担忧他。
楼家人都不在了,他最爱的也不在了。
孑然一身,从此以后,亲友至爱皆与他阴阳两隔的痛苦,只有自己慢慢舔尝。
阿兰指着自己,说道:“楼小七,我,你,咱家人,懂我意思吗?我爹防着贺族,防着苏家,防着姚老,防着所有,他唯独不防你,因为你是家人,你是楼玉,我们是一家人。”
她这是告诉楼玉,他不是一个人,还没有到怀大悲却无人可诉说的孤苦地步。
楼玉欣慰一笑,微微点头,轻声道:“知道了,阿兰,我没事……谢谢。”
次日清晨,玄黄弓比萧九先到。
阿兰摸着这把玄黄弓,心中感慨万千,歪头与贺然说:“他们有没有与你讲过,我是怎么从南都到北朝来的吗?”
“听过一些。”贺然说,“少主到龙泉宫拿玄黄弓,把你带了出来。”
“玄黄弓是我给他的。”阿兰拿起弓,眯起一只眼睛,微微倾脑袋,比划着拉弦,又道,“如果当初我手中没有玄黄弓,你说,他会带我出来吗?”
“必然。”贺然回答,“殿下,暗门在龙泉宫虽然不好搭线,但只是拿个弓而已,说来也不太难,这种事情,本不该让少主同去。”
阿兰冰雪聪明,一点就透:“你是说,他是为了帝王命去的?”
贺然微笑道:“伪帝有帝王命,但紫气不盛,南都上空的帝王紫气还不比余樵多。一年多前,少主在稷山远眺,南都紫气冲天而起,暗门急忙报回昭阳……主公原本不在意。而后,前辽一统之帝御用的玄黄弓,被南军发现,王临把玄黄弓送到了南都哄伪帝开心,传言四起,得玄黄弓者得天下,加之之前南都的紫气,北朝怕生变故,这才让少主亲自到龙泉宫探究竟。”
阿兰恍恍惚惚道:“……原来他是为我而来?”
贺然笑了起来:“现在想来,世间万事,皆是天意。殿下能在南都平安无虞的长大,逆境之中磨砺出帝王之气,实属不易,也实属大幸。”
阿兰低声喃喃:“是我的,终会让我遇见,让我看到,让我拥有……”
贺然笑的更灿烂了些,温声道:“殿下现在拥有的这些,可能抵消你之前受过的苦?”
阿兰低声一笑,回道:“现在说这些尚早……我受过的苦,哪怕踏平了南都,杀了伪帝,也难抵消。那些年我亲身经历的,这颗心受的折磨屈辱,消不掉的。我都生生受了,现在再好,能抚平那些伤吗?不会的。”
贺然道:“我的错,让殿下难过。”
“没什么感觉。”阿兰却笑,“不过,你真想听,那我就说实话。”
阿兰凑过来,这时才像个少女模样,小声笑着,含着害羞,轻轻说道:“虽少时艰苦,但得遇莲华,我很开心,十几年的苦换个真心人,也值的。”
贺然笑了起来,轻声说道:“殿下好幸运。情最飘忽,有人说它像天上的月,不真实,难捉到,有的人一生都抓不到那轮皎月,殿下年纪轻轻,却已抓到了。”
阿兰低声笑了起来,那双含水目蕴着温情,在烛光中晶莹璀璨:“错了,贺然姐。情虽是天上月,但我握在手中的,不是月亮,而是月光。月难追,一生不能拥有,但月光,只要有月在,就会有月光,想要的,只要张开手,就能拥有。有人不懂,以为情是天上月,实则不知,自己要的,其实从一开始,就是月光。你说对不对?”
好久,贺然回过味来,才知这个十八岁的少女储君,给自己上了一课。
贺然叹息般笑道:“殿下……真通透啊!”
六月中旬,萧九南下,路上顺便带上了脸色苍白如纸,似是只剩一□□气的步莲华。
步莲华身体不适,歇在洛州边境的野店里,驱纸兵收缴藏匿在各处的万门炮,纸兵大咧咧和萧九的嫡系部队擦肩而过,把萧九吓了一跳,跟着纸兵,这才揪出高烧不退,几日未食的步莲华。
萧九气呼呼道:“你小子实在气人!不惜命!”
步莲华气若游丝道:“……我资质太差,做这些费力,忙起来就顾不上……吃饭了。”
“哪是说你这个!”萧九恨不得把他拍扁再搓圆了一巴掌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