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笠下的嫣红双唇轻启,接着女子略带疑惑的声音便响在耳边,“也不烫啊?”说着,便牵了他的腕子搁在引枕上,自己则在对面坐了,细细探脉诊视。
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些,那股药香气息便淡了开来,呼吸也跟着顺畅起来。吴君钰望着那按住自己腕上的玉指,说不出是轻松还是失望,竟觉得方才的憋闷之感似乎也挺不错。
“脉象坚实有力,不过是实火略旺,当没什么才是。”少顷,梓蓉离了他的腕脉,有些疑惑的皱了眉头。
实火都是憋出来的,想起昨晚的梦境,吴君钰微微有些发窘,“沈姑娘不用担心,现在真的已经没事什么了。”
梓蓉没发现病因,自不罢休,见他脸色还是红,便道:“有劳吴公子张嘴,我看看公子舌苔如何?”
吴君钰不愿让她看到自己伸舌头的丑态,忙将手腕收了回来,故作自然道,“真不必了,沈姑娘放心,我也略通岐黄,自己的情况自然了解,不过是昨日没睡好罢了。”
梓蓉见他坚持,倒也不好说再说什么,只得吩咐外头伙计泡了壶茶上来与他提神,自己则再次拿了银针给床榻上的胖子施针,这次下针的速度明显快了些。
胖子和床榻不甘寂寞,前者嗯嗯哼哼,后者咯吱咯吱,吴君钰的脸??????又青了。他盯着那纤纤素手努力转移注意力,奈何声音入耳入心,由不得人忽视。
又等了好一会儿,梓蓉施针完毕,将毫针收了单放,“身上七天不要沾水,饮食要清淡,少吃肉多活动,晚上要少吃早吃??????”她语速很快,显然也想快点结束,边说话边写方子,下笔如飞。
吴君钰知道事情终于结束,微松了口气,便去看她写字。
她下笔极快,首尾相连,字形连绵回绕、飘逸洒脱,极为大气。和之前借据上的温润秀雅的簪花小楷截然不同。
吴君钰有些诧异,簪花小楷对着字帖便可自学,她乡野出身能写好倒也不算奇怪,然草书重意不重形,若非名家指点,断难大成。
“姑娘好字,不知师从何人?”
“哪有什么师傅,不过跟着我娘亲瞎练罢了,看诊忙,耐不下心来细细写,草书总比小楷方便些。”
沈娘子?吴君钰有些好奇,“夫人精于岐黄、善于制药,又有如此好字,足见家学渊源,不知祖上是哪里的?”
梓蓉笔势一顿,略愣了下,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待反应过来,纸上墨迹已污。她再次提笔蘸墨将那字抹去,低了头下笔,待写完一行方道:“公子当知道,我娘亲是流放到此的,如今已经离乡背井十五载,早已是无宗无族之人,何来祖上?”
吴君钰自悔失言,流放是重刑,大家族向来重脸面,对犯了重罪的族人往往都会剔除族谱以保全名声。沈娘子既然是流放至此,想必早已被宗族所弃了。
“沈姑娘切莫妄自菲薄,沈夫人高义谁人不知?若说她犯下重罪别人且不说我是第一个不相信的,官府文书定得了罪名却定不得黑白,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梓蓉笑着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官府文书定不得黑白却能将我娘亲流放至此,人心公道助不得我沈家度过危难。”甚至可以说,沈家如今之难正是出于是非公道之心,若她娘亲不是一心为善、公道心重,何至于此?
“沈姑娘??????”吴君钰恻然。
“沈公子不必自责,这原本就是实情,我沈家行事原本也并非为挣个黑白,不过是不失本心而已,纵无宗族可依,然我娘亲有我,我有娘亲,此心安处即是吾乡,倒也不算是无根浮萍,没什么好唏嘘的。”梓蓉极是坦然,沈家若是纠结于过去是非,这日子也不必过了。
吴君钰没想到她竟会如此看得开,又是佩服又是心酸,一时间倒也不好说什么。
“小沈大夫说的是,靠谁都不如靠自个儿,”胖子还在吭哧吭哧的努力穿衣裳,床榻也跟着他的动作咯吱咯吱的响。
梓蓉见他身形笨重,动作颇为不便,上衣还罢了,胳膊肉虽多好歹还能够得着,穿裤子的时候却出现了麻烦,肚子太大卡着弯不下腰来,左拧右拧就是够不着,身上的肉都挤出红痕来了。
她一笑,“瞧我光顾着说话了,朱老板不方便怎么也不知道叫我。”说完,便搁下笔站起身来。
吴君钰吓了一跳,忙从座上起身,卷了袖子就要上前,急急道,“沈姑娘,放着我来。”
梓蓉见他袍袖上撸露出两臂,一愣,接着便笑出声,“吴公子以为我要去给他提裤子么?”
吴君钰有些茫然的伸着两臂,难道不是。
“我到底也是个姑娘家啊,”梓蓉笑,自己哪里就那样不知羞,而且??????她对着外头扬声吩咐,“徐良,进来帮忙。”
原来是起身叫伙计,吴君钰忙将袖子放下,有些尴尬,“我以为??????”
“我是大夫,又不是丫鬟,”梓蓉还是笑,她真没想到吴君钰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公子哥儿,竟会有帮她为人提裤子的心,虽是误会倒也难得,见他还是尴尬,梓蓉便接着道,“好了,我在这里谢过公子相助之心。”清越声音中依旧带着浓浓的笑意。
吴君钰摸摸鼻子,也笑了,只是笑的不太自然。
“小姐,有什么吩咐?”很快,徐良便掀开帘子探进头来。
小小格子间容不下许多人,他便在外头等,梓蓉合上药箱,拿了方子递给他,“你帮朱老板收拾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