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前三日,云檀复又寄住在了郡尉夫人的府邸中,拜上颢所赐,她成了郡尉的义女,在大夫人的照看下静待出阁之日。
原本因云檀不守规矩而变得峻言厉色的郡尉夫人,如今又恢复了和颜悦色的模样,她吩咐家仆找来几个城里有名的裁缝,开出一张清单,为云檀制备彩冠嫁衣,又给匠人们发工钱,请了油漆匠来布置新房,并再三嘱咐不得草率,须得精益求精,不必顾虑银钱花费。
不仅如此,这位大夫人还亲自去成衣铺子里,为云檀订了几套剪裁合身的衣裙与她日常更换,云檀每日起居也由好几个伶俐的婢女伺候着,出门进门都是前呼后拥。
府里的仆妇随从得知此事,全都拥到上房来道贺,“新郎官可当真是个标品,不仅相貌是极好的,往后更是云程万里,姑娘福泽深厚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云檀心中原本是雀跃欢喜,此时被她们一说反倒羞涩起来,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窘迫至极。
“云姑娘福气好,以后去皇城当了贵夫人,可莫要忘了我呀。”有一回,郡尉夫人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
“去皇城?”云檀不明就里,“为什么?”
那夫人掩嘴轻笑,似是知道什么,却又没有点明,只道,“你未来的夫君可是大富大贵之人,往后飞黄腾达,自然要在皇城中显贵。”
云檀点了点头,嫣然一笑,她对功名之念,向来不置于怀,上颢能否辉煌腾达,她并不在意,只是此刻见郡尉夫人执意要个答复,便盈盈笑道,“夫人客气了,您的收留之恩,云檀没齿难忘,日后纵然相隔南北,也必当报答。”
郡尉夫人这才满意地走了开去。
两人在西容城行了成亲大礼,郡尉与夫人俱皆到场,原本那位姓张的驻将被上颢撤了职,新上任的边关守将当晚也出席了婚礼,西容城内的大小官员更是悉数到场。
那夜,华灯初上,星月交辉。
烛光耀耀的厅堂内布置得金碧辉煌,富丽异常。
佳宴雀屏,锦幢绒单,宾客们纷纷入座,只见圆桌上玉杯象箸,银盘金碗,横陈罗列。透过绮窗绣帘,可见簇拥的花灯,可闻喧闹的鼓乐,回廊上一对对侍从们华裳加身,手执纱灯,飘然来去。
女侍捧着首饰嫁衣前来为新娘子梳妆,云檀望着府邸内随处可见的金玉宝鼎,玉轴牙签,心中大是疑惑——区区一介偏将,成个婚能让那么多人前来道贺?
可她根本来不及细想便被披上了嫁衣,遮下了盖头,由侍女领着去往前厅拜堂。
傧相簪花披红,高声唱礼,新人拜过天地,又行了对拜礼,被人簇拥着送入了洞房。
入夜,新房内红烛高悬,夫妻于床边坐定,侍女端来合卺酒,二人交杯饮讫,按礼掷盏于床下,恰好令其一仰一覆,仆妇们见状顿时笑开了眉眼,“大吉大吉!此乃夫妻相谐之意!”
言罢,她们嬉笑着放下了床边的红纱帐幔,鱼贯而出。
上颢揭下了云檀的盖头,烛光掩映下,少女容色鲜妍,宛如雨后桃花,但见她乌发白肤,红唇贝齿,满头珠钗散发着熠熠明光,云檀偷眼瞧他,却见他也正细细打量着她,不禁害羞起来,面上泛起了一阵红晕。
军人握住少女交叠在膝上的手,只觉凝脂般的肌肤如水一样冰凉,不由低声问道,“怎么?你害怕?”
“没有。”云檀摇摇头,嫣然一笑。
他发现她的眼底有一抹淡淡的愁韵,便低声道,“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你直说,我不会动气。”
“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岂会有不高兴的事?”云檀加深了面上的笑容,佯装温柔可人,“夫君,夜深了,妾身为你宽衣可好?”
“我自己会宽衣,”他抓住了她的手,眼睛依旧审视着她的表情,“既然你选择跟我成亲,有什么难处就该直说,你要相信我可以理解你。”
少女深深望了他一眼,心中涌上一阵暖意,她轻声道,“我只是有些伤怀罢了,看这合卺之夕,满屋红影彤彤,爹娘却不在身前,得不到他们的祝愿,心里终有几分凄凉。”
“原来是为了这事,”上颢微一思索,“其实我随时都能带你回门,只要你高兴,明日也行。”
“不,不要,”少女顿时露出惊惶的神色,“不要带我回去,爹娘不会乐意见到我的。”
上颢见她这般慌乱,心里隐约吃惊,却并不想强人所难,“既然你不肯,那我自然不会勉强。”
“好。”云檀这才垂眸一笑。
接下去,两人相对无言,沉默半晌后,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女儿家害羞,始终垂首不语,军人只能率先打破沉默,他看着她秀丽的容颜,乌黑的眼睛不禁比往常要明亮了几分,“夜深了,我们就枕罢。”
云檀点点头,拿眼偷偷瞧他。
他们曾有过同处一室,朝夕相对的时光,那会儿他始终彬彬有礼,冷静自持,而现在,他的眼里隐隐绰绰闪动起火花来。
云檀走到屏风后,哆哆嗦嗦地脱下了外袍,又卸了妆容,拆下头饰,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准备就绪,她重新坐回床边,他慢慢地解开了她的衣带,又褪去她的中衣,军人对宽衣解带的事似乎不太熟练,云檀紧张又笨拙地伸手帮他。
床幔垂落下来,红烛幽幽地燃烧着。
云檀本想乞求他温柔一些,却难以启齿,她将新婚之夜视作女人生命中的一场灾难,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