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并不是停尸房里做尸单记录的书吏。
今日停尸房的书吏因得风寒而告假,上头命他暂为顶替,没想到第一天上岗,便连着来了两具尸体。
这若是正常尸体也就罢了,可这两具尸体,一具被烧成焦炭,面目可憎;一具被泡得全身发胀,腐臭难闻。
他起初见到桑柔掀开遮盖尸体的素布,已经是白了脸色,只是看身为女子的她,一脸淡定从容,作为七尺男儿,他不愿在女子面前丢了脸面,于是强加镇定。
桑柔不知这周良是暂时来顶替的书吏,因此验尸前就没有提醒他要含姜片。
周良看到对方在尸体上面又揉又按,尸体的口鼻不断地溢出恶臭的泡沫,被尸体飘出的阵阵恶臭一熏,他的胃一阵阵翻滚,口中一酸,下一刻,便“哇”的一声,扶着墙面吐了一地。
桑柔回头,看到正在扶墙呕吐的周良,不禁蹙眉:“你是新来的吗?”
周良吐得脸无人色,差点将黄胆水都给吐了出来:“让秦姑娘见笑了,我是赃罚库的书吏,今日暂来顶替停尸房书吏。”
“原来如此,那你出去休息吧,这里我一人能搞定,还有,让当值的差役进来将这里打扫干净。”
人呕吐之后,身子会疲软无力,周良犹豫了一下,便拱手感谢道:“那如此,便辛苦姑娘了。”
桑柔点点头,转回身子继续验尸,谁知那周良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桑柔道:“秦姑娘一人面对着尸体不怕吗?”
“死人有何可怕?可怕的不是死人,而是活人。”说到这她静了一默,有些苍白的嘴角抿起一抹冷笑:“因为死人不会害你,而活人会。”
柔和的日光从窗户照进来,投射在她的身上,她的眼皮微微垂着,长密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排小阴影,她的手指细长,肌肤润白,灵活地在尸体上游走着。
周良凝视着她如青葱般的十指,忽然有个想法撞进他的脑海——这纤纤细指若是游走在自己身上,那该是如何的美妙?
周良被自己突然而来的不良想法吓到,羞愧的不敢正视秦桑柔。
桑柔正准备将死者的衣衫褪去,抬头却看到周良还没有出去,不禁奇怪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周良的双颊隐隐发烫:“我想了一下,觉得此事甚是不妥,留你一人验尸,若是被大人知道了,定会怪罪于你。”
为了防止仵作弄虚作假、徇私舞弊,一般衙门里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验尸时,仵作须有书吏在旁边,方得验尸。
桑柔今日一番折腾,脑子有些转不过来,经周良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
“那你的身体这样,没问题吗?”
周良被她的翦水眼瞳一扫,只觉得四肢骨头都开始发烫:“没问题、没问题。秦姑娘你稍等一会,我让差役过来打扫干净,你再继续。”
桑柔点头,打扫后,她继续验尸。
“周书吏,麻烦你转过身子去,我要检查死者的身体。”
周良应声转过身子。
“死者腰身系有一截草绳,一头有断裂痕迹。绳套为活结,遇重会收紧,应是用来系重物,以保证死后尸体不会浮出水面。”
“这么说来,死者是被人杀死的了?”
“身系重物并不是判断死者为他杀唯一指标。自杀溺死者亦可自己捆绑住手脚或者在身上系上石块,只是自杀溺死者,捆绑方式简单,而捆绑在这具尸体上的绳子结套复杂,加上西郊小树林地处偏僻,山路崎岖,死者若想自杀,大可随便找条河流投河自杀,没必要爬到森山去,因此,可初步推断,此案为他杀,死者是被人在腰间系上重物后,推入湖内。”
“秦姑娘真是博学多才。”周良连连点头。
“周书吏谬赞了,这些都是基本学识,谈不上博学多才。”桑柔淡淡道,同时褪下死者的衣物:“死者腹部和手腕皆有绳子勒痕,腹部勒痕深,呈紫红色,腰间衣物有磨损痕迹,手腕勒痕浅淡,未见绳索,应是挣扎过程中脱落。”
“死者身体肿胀发臭,表皮变白,起皱,头发及肌肤表皮未有脱落痕迹,尸斑初现浅绿,结合死者口鼻上的蕈状泡沫,以及当下时节气候,可推断死者死亡时间为四至六天。”
“四至六天?那岂不是跟两日前搬回来的雪地无头尸的死亡时间吻合了?”
桑柔眉头一蹙:“两具尸体的推断死亡时间的确很相近。”
周良微微偏了偏身子:“秦姑娘,你说这两个案子有没有可能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不知道,我是仵作,我的职责是验尸,推理抓凶手的事情自有大人他们去做。”
“是是,秦姑娘你说得对,是在下多嘴了。”
“尸身无明显伤痕,现在正值冬日时节,天气寒冷,死者溺死于冰湖之中,尸体上的很多症状都会有推迟的显现,所以接下来我要替用醋酒帮死者擦身体,麻烦周书吏你替我走一趟,跟差役要一盆温水,一条干净的素布,以及一卷草席。”
“好的,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