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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酰仍是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样:“可,可是这季柏必定不肯认罪啊。他这两天在狱中该吃吃该喝喝,穿个囚服还跟没事人一样,审他就跟没审一个样,就只说一句话,他没做过。那神情坦荡得,就跟君子一般模样。他在朝中本来就风评不错,若待我奏呈圣上之后,圣上也认为他无罪,让我以后在朝廷之中可,可怎么办哪?”
按苏国典律,对亲故贤能,功贵勤宾者,若犯法,审刑院对其虽有审断之责,却无判案之权,必须奏请圣上裁决。季家几代忠臣,是上层贵族,聂酰无权对季柏使用刑罚,故而也无法迫使他认罪,若认定季柏有罪,需奏报圣上进一步裁决。
云斐低头沉思片刻,正欲讲话,突然捂住帕子低低咳嗽了两声,而后仿佛止不住,咳嗽声很快由轻变重。应声在院中听见,急忙奔到房中,便看见自家公子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脸孔无一丝血色,仿佛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一般。
聂酰早已在一旁手足无措,想将他扶起来,又觉得此刻的云斐弱不禁风,怕是稍微碰一碰也能要去半条命,尤其一张年轻脸孔,本来如玉如画,此刻看了便令人格外觉得不忍心,他脸皮再厚也催促不下去了,只得道:“这,这云大人,你权且好好休养,我改日再来看望你,唉。”
云斐勉强平复呼吸,低声道:“聂大人。”
“啊,啊?”
“这案子你还能再拖几天?”
“这,红丸是季柏送的,又确认是有毒的,制这红丸的郎中季柏又死活不肯吐露,这案子便也找不到第二个顶罪之人了。圣上又格外关注,怕是,怕是最多不过四日,我便要奏请圣上了。”
“聂大人若实在觉得勉强,可尽量再拖延些时日,”云斐闭着眼,吐息缓了片刻才慢慢说道,“待我病稍好一些,便回审刑院再审查一番,之后我与聂大人一同奏请圣上,这样聂大人是否会觉得更妥当一些?”
聂酰当下那副神情,简直视云斐同再生父母,又生怕他反悔,立刻道:“如此甚好,甚好,真是再妥当不过哇!”
聂酰走时步履轻快,远不似来时奔丧那般沉重。应声觉得自家公子又做了冤大头,在一旁侍候时总有些不乐。云斐垂眼假寐,不多久便气息绵远,仿佛已沉沉入睡,应声跟在身侧良久,知道他一贯不喜旁人在他睡着后守在跟前,便自发去了小厨房看着煎药。
云斐在他走后睁开眼,又慢慢合上。过了半晌,察觉门口有轻微响动,知道是应声回来,便道:“倒杯水过来。”
片刻后便听细碎的脚步声到了床榻边。
云斐微睁开眼,接过对方捧来的茶杯,便看到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那双手细腻素白,十指尖尖,绝不是应声那种下人的手。等他接过去,便收回束到身前。再往上看,便看到一身红色宫装,映得安平一张面孔越发皎洁明亮,站在床榻边,正没什么表情地瞧着他。
云斐微微一怔,立时敛正了神情,又端坐了身姿,轻声道:“公主。”
安平没什么要搭话的意思,只淡淡嗯了一声。
云斐难得有像今天这样失语的时候,迟疑片刻才道:“这,臣在病中,有失仪之过,还望公主见谅。”
安平又嗯了一声。
两人之间默默冷了一会儿,直至云斐听见门口应声的脚步声:“应声,快拿凳子过来。”
安平这才在榻旁坐下,看着云斐将衣衽拢了拢,微微吐一口气的模样。
安平笑了一下,两处酒窝浅浅,慢悠悠道:“云大人一向气定神闲,今天在自己家中,好像倒有些不自在,你是刚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云斐回道:“臣在病中,只顾休养,无力做其他事。”
安平眼中似笑而非笑:“那不一定,不就只是得了风寒么,又不是疯癫,休养时也不妨碍所思所想,照样可以筹谋划策。”
“臣拙口钝腮,又才智驽钝,不堪累功。”
“大家心知肚明,你也不必拿这种文绉绉的官话来糊弄我。”安平低头翻看了看自己的手,慢吞吞道,“云大人看起来坐卧难安,似乎是不希望我来的样子呀?”
云斐言辞恳切,且愈发温柔:“绝无这种想法,臣只是见了公主太过高兴。”
“高兴?”安平嘴边酒窝愈深,“我见了你可一点都不高兴。”
云斐笑了笑,柔声问道:“既然如此,公主怎么会来?”
云斐一贯长得好看,俊秀二字不足以形容。此刻因病而面无血色,笑起来时反倒衬得一双眼睛熠熠若有星光。安平从小阅尽宫中美色,却大多是女人,长得像云斐这样,一眼看上去五官无可挑剔,态度又和顺平易的人,虽不是第一个,也是寥寥无几了。
安平瞧了他一会儿,始终不讲话。云斐道:“公主在想什么?”
安平又抿着嘴角笑了一下。
“想令尊大人虽称不上丑,但也绝算不上好看。至于云霁,虽然人高马大,长相却也一般。怎么你就这么奇怪,长得跟云家上下格格不入。”
“臣的母亲曾经是位美人,大公主曾说臣与母亲模样相仿。”
安平语气平平:“我曾在筳宴见过令堂大人一面,倒没看出你们两个有什么相像的地方。”
云斐轻声道:“公主驾临寒舍,臣不胜荣幸。”
安平哦了一声,慢条斯理道:“你不必觉得荣幸,如果不是父皇要我来看你,我也不稀罕来云府这种地方。令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