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个星期,妈妈终于回来了。她满脸憔悴,只告诉孩子们姥姥去世了,就不再多说。
祸不单行,几个月后,本来身体好好的王姨病倒了, 得的还是癌症。
音仪想到癌症,脑子里闪现的就是不治之症。她心里怕极了, 感觉王姨正在被死亡的魔鬼紧紧抓住。王姨那样健康,爽朗,怎么可能就得了癌症呢?不是几个星期前她还帮自己家缝过被面吗?她想到晓东,想到他正在失去妈妈,就觉得晓东的天,正在瘫塌下来。
从那之后,音仪就再没见过王姨,也没见过晓东和他的。
爸爸妈妈说王姨住了院,晓东还在家。爸爸妈妈总是躲在厨房窃窃私语,不想让音仪和音宣听见。音宣正在准备高考,爸爸妈妈不想让她分心。音仪心思太重,他们也不想让她烦恼。
一个周末下午,爸爸在单位加班,妈妈忙着包了些饺子,煮好了,叫来音仪。
音仪,你石叔去医院陪你王姨了,晓东晓峰在家,连饭都没人管。你去把这些饺子送过去吧。妈妈边说,边把一个热乎乎的饭盒搁在桌子上。
音仪应了一声,拿起了饭盒就出了门。她转了弯,向前楼走去。
等走到跟前,她发现晓东就在楼外的马路边晃悠。音仪走向他。晓东应该也看见了她,脸却上一无表情。音仪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往他跟前走去。
到了离晓东两步远的时候,她站住,伸手递出饭盒,说:我妈让我给你和晓峰送盒饺子。让你们趁热吃了。后一句是她自己加的。可她不习惯跟他说那么关心体贴的话,就故意把它说成妈妈的意思。
晓东还是没什么反应,愣愣地站在那儿,瞥了音仪一眼, 眼里竟是无可救药的绝望和麻木。
音仪心一软,也回望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忘记了他是个没有出息的人,心被他的神情一刀切了个口子,钻心地痛。
突然,她想也没想,一步上前,几乎就面对着高大的晓东,低头拉过晓东的手,将饭盒放上。
别太伤心好吗?王姨会好的, 一定会好的!她低声说了,忽然面红耳赤, 心咚咚地跳, 急忙转身走开。
晓东就被动地接了饭盒,带着几分奇怪的神情地望着凑近又走开的音仪, 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晓东的爸爸个头不高,脸上却轮廓分明,清秀白净,晓东的脸大概就从那儿传来。
石叔平时话不多,不象王姨,晓东的性格似乎也随了他。王姨一病倒,石叔就像一个被掏空的人,更加寡言少语,总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晓东本来就无心学习,现在就更加闲云野鹤,无所事事。
几天后晓东来到梁家,找到音仪。
王姨怎么样了?音仪关切地问。
在做化疗。吃不下东西,人瘦多了。晓东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神情黯淡地说。
他抬头,看看音仪,犹豫着说:医院里尽是死人的味道,快闷死我了。要不要跟我到东湖走走?
音仪吓了一跳, 没想到晓东会说这样的话。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有女孩子随便陪男孩子散步的呢?不是只有大人谈恋爱时才出去压马路吗?晓东到底犯了什么病?
她下意识地四周看看,才想起家里没人,音宣还在学校复习功课。
我我还得学习呢。快期中考试了。再说这个时候,你怎么还有心思闲逛呢?她小声说,怕被人听见似的。
晓东眼睛往窗外瞟去,悠悠地说:我哪里是有心思?我妈都不知能挺多久,医生和我爸都不说真话。我赖巴巴地活着,就不错了。
音仪仍说:你没心思,就在家呆着好了。
晓东转过脸,望着音仪,央求着她:我就是在家也闷得要死了,才想出去走走的。你救死扶伤不好吗?
音仪被他搅得无奈,就说:那好吧,你这人真赖皮。我跟在你后面。 我带英语书去读。
晓东脸上马上放松下来,站起来,吹着口哨往门外走。
音仪怕别人看见,离了他几米远,跟在后面。
下午的阳光把他们的身影斜斜地拉长。晓东的影子,就时不时地被音仪踩在脚下。
马路上车来人往。不一会儿他们就走进东湖的树林里。树林枝叶茂密,遮盖了大半个天空。
晓东的脚步慢下来。音仪察觉到了,反而脚步放得更慢,好像害怕走近他。
但她到底走到了他身后。她又闻到他身上那奇异的味道。她觉得晓东这人和晓东的身体好像两码事,他这个人不求上进,让人看不上眼,而他的身体却充满诱惑人的未知,散发着熏人的热气。她脸有些热,站住不动了。
晓东等着她,却不见她上前,就回过身,你怎么回事?在跟我藏猫乎?他笑笑。
音仪赶紧说:这儿就挺好的啦。不用再往前走了。
一阵清风吹来,带些些许湖水潮润的湿气。树影婆娑,斑斑驳驳。音仪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想起手里的书,就胡乱翻开看。
还真是个三好学生呢。晓东笑道。
音仪不好意思了,觉得看书好像更别扭,就放下书,抬眼看看晓东, 莞尔一笑。
树林远处隐隐可见汪洋的湖面在阳光下发亮。树林边上的马路上也只有零星的游人。晓东四下望望,又低头瞧瞧,用脚把树叶拢到一起,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在旁边。
你坐下吧。他朝树叶堆示意到。
音仪小心坐在树叶上,双腿拢在胸前,支着下巴。她眼睛先是盯在眼